曹文轩的《论孤独》
(2010-11-14 19:41:44)
自古以来,先驱者常常是孤独的。全部的人类发展史、科学史已经无数次证明:真理的发现和它的早期,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甚至是在某一个人手里,而绝大部分人起初是迷惑不解,甚至拒绝和排斥真理的。对于有些先驱者而言,甚至死亡已经降临,而他的时代却还未到来。
先驱者必须要承受这种孤独,并要用一种优雅的风度去忍受这种痛苦。他应当用这样的道理来求得心灵的慰藉:当时的接受,不一定是成功的标志;当时的冷淡和否认,也不一定是失败的标志;当时能否被接受,并非衡量成败的标准。他应当充满勇气和信心,万万不能被此起彼伏的叹息声所困扰,要甘于寂寞,默默地,毫不计较地,平静地走向自己的目标。
而当他的作品被理解了,接受了,并且产生了轰动效应时,他应一如既往地保持冷静。强烈的轰动极容易动摇和破坏一个人的淡泊心境,而鼓动起人的一种浮躁情绪,使人处于亢奋的精神状态里,而这样一来,他就可能在后来对社会、对人生失去准确的判断。
一个树立了伟大文学目标的人,不会在轰动下失去自己,不怕忍受寂寞。米开朗基罗把自己锁在教堂里(在罗马西斯廷教堂的天顶上作十二使徒的形象)近4年,除了研磨颜料的人以及教皇偶尔入内之外,不放任何人进去。这幅画的大部分都是仰头抬眼绘成的。天顶画完成后的很长一段时期中,他还不得不把信函和书高高地举在头顶上阅看。因为4年作画的姿态,使双眼的肌肉已经习惯于这种反常角度了。高更不顾巴黎同行议论纷纷,也不顾四下里的一片奚落声,自己独自一人,极平静、极充实地生活在热带雨林中那个具有令他惊讶的“静谧的夜”的塔希堤岛上。
有一些文学家艺术家还从不同角度直接谈到了孤独与创作的关系。海明威说:“写作,在最成功的时候,是一种孤寂的生涯”作家的组织固然可以排遣他们的孤独,但是我怀疑它们未必能够促进作家的创作。一个在稠人广众之中成长起来的作家,自然可以免除孤独寂寥之虑,但他的作品往往流于平庸。而一个在沉寂中独立写作的作家,假若他确实不同凡响,就必须天天面对永恒的东西,或者面对缺乏永恒的状况。”(海明威《在诺贝尔文学奖授奖仪式上的书面发言》)郁达夫认为“凄切的孤单”是“艺术的酵母”,“或者竟可以说是艺术的本身。”(郁达夫《北国的微音》,见《郁达夫散文选集》)孤独不是绝望。
我们不应该一味贬低和回避这种心态,更不应把它看成是邪恶的情感。它是一种正常并且健康的心态——如果程度得当的话,它标志着一种人格的成熟。它使人少了许多盲目;它使人在嘈杂的生活中有了一份保护身心健康的清静,所以,C.W.莫里斯说:“孤独时期和欢庆时期对美好生活都是必要的。”
如果说孤独在成功前需要承受和忍受的话,那么成功后的孤独则是必须要保持的冷静,陶醉于欢庆中可能更容易做到,而忍受成功后的孤寂是人格成熟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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