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话剧《鸟人》中人物“梦想”的夭折

    梦想是灯塔，指引你前行的道路。拥有梦想是实现成功的前提。由过士行先生编剧的话剧《鸟人》讲述了一群与“鸟”有关的闲人，他们以养鸟为乐，终日沉浸在自己封闭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以寻求精神上的安慰。然而这样一部荒诞不羁的话剧却有着深刻的思想内涵。话剧中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兴趣爱好，都专注于自己的梦想，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漠不关心，终日将自己束缚在自己所建构的精神世界里，其实自己也就成为了笼中“鸟人”。话剧中主人公对于梦想的过度“执着”，对于名利的过度追求造成了他们心理扭曲，加之自私冷漠的人性弱点，最终导致他们梦想的夭折。主人公的梦想就好比鸟人们笼中的鸟，看似爱鸟，实则害鸟，他们对于梦想的过度依恋，看似在努力实现梦想，实则却是在束缚梦想。话剧中人物梦想的夭折，与他们个体本身的人性和心理弱点有关，也与人物所处的社会现实有关。

    剧中人物众多，且身份职业各不相同。不仅有精通鸟的习性的百灵张，朱点儿，抗战老兵，黄胆，还有曾经的京剧演员三爷，一心想成为京剧名角儿的胖子，鸟类学家陈博士，更有精神分析学家丁保罗，从安徽来北京打工的小霞和黄毛等。人物繁杂，性格众多，必然致使每个人的梦想千差万别。其中，三爷，胖子，鸟类学家，丁保罗以及小霞对梦想的追求较为典型，逐一分析他们的梦想有助于欣赏者更好地理解该话剧的主题意蕴。

    年长的三爷是曾经的京剧名角儿，却苦于京剧的衰落与年纪的衰老，再也找不到可以施展个人才华的地方。因而通过养鸟来找到精神寄托，他的梦想就是能够将自己一身绝学找到合适的人传承。然而，现实中却不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胖子虽一心想学唱戏，却完全不能满足三爷的要求。胖子喜欢学戏，他的梦想是像曾经的三爷一样成为名角儿。鸟类学家陈博士沉迷于鸟类研究，他的梦想是通过保护鸟类得到别人的认可，在生物研究领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精神分析学家丁保罗痴迷于对鸟人们的研究，他的梦想是通过自身的努力成就自己梦想中的乌托邦。小霞游离在大城市的边缘，她的梦想是和黄毛留在北京。这些人的梦想在话剧最后的高潮部分看似都得到了实现，三爷找到了有好嗓子的黄毛，胖子也跟着三爷同台唱了戏，陈博士被国际鸟类观察员授予了勋章，丁保罗认为自己对鸟人们的治疗有了成效，小霞也没有离开北京。但在笔者看来，这些梦想的实现本身就是建立在虚拟的京剧审案基础上的，基础本身就是虚拟的，更何况结果。这些梦想的实现便犹如泡沫一般短暂，片刻之后便会立即烟消云散，梦幻而不长久，夭折于一瞬间。因此这些梦想的本质是夭折的。

    纵观整部话剧，笔者发现人物身上所存在的人性和心理弱点是导致梦想夭折的主要原因。无论是痴迷于京剧的三爷和胖子，还是沉迷于自己研究领域的陈博士和丁保罗，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对于自己的梦想都很依恋，都很努力地在实现。然而最终梦想却夭折了，这与他们对于梦想的过度专注造成的心理扭曲，只把自己束缚在自己封闭的精神世界而对周围的人和事漠不关心有关。

    三爷想找能够传承京剧的人，但他只是按照自身主观想法在寻找，丝毫不听取别人的意见。在剧中，他宁愿让京剧消失，也不教他认为没有未来的胖子。三爷把自己束缚在自己固有的思维方式中，胖子想学他却不教，黄毛不想学他却强制要求他学，只因黄毛有一副天生的适合唱戏的好嗓子。三爷不知变通，或许他把教授黄毛的热情转移一半给胖子，他的梦想还有可能实现。正是因为三爷固执地不听任何人的观点和意见，始终沉浸在自己独有的精神世界里，这种思维已致使他的心理扭曲，最终才导致了他的梦想胎死腹中。

    胖子是为梦想最努力的一个，然而却也是最无法实现梦想的那个。他痴迷于京剧，渴望成为像三爷一样的名角儿。三爷对他来说就是权威，他对三爷的崇拜是盲目的，甚至在脸上被水喷后不恼怒反而因为是三爷的茶而感到高兴，这一荒诞的细节更加表现出他对于三爷的崇拜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他享受在舞台上被众人瞩目的感觉，三爷曾经是这样，所以胖子崇拜三爷，但他没有认识到三爷此刻的衰落，仍是对权威崇拜，他已把三爷当作了一种信仰，这是对信仰的无限崇拜。三爷不愿教自己京剧，自己没有先天的条件，难道自己就该困死在这条路上么？胖子没有京剧的天赋，或许他把精力转移到其他方面，也不至于被折磨得如此悲惨。胖子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受尽了折磨，却无法实现，这是因为他的盲目崇拜和不知变通。

    鸟类学家对鸟有最科学最权威的认识，甚至是第一个指出那些所谓的“爱鸟”的鸟人们实则是在害鸟的人，然而他自己却也在找到最后一只褐马鸡时残忍地把它制作为标本，此时他的那些虚伪的仁义道德被暴露无遗。他虽然表面上是实现了自己找到褐马鸡以此来保护鸟类的愿望，并且还受到了国际鸟类观察员查理授予的勋章，但他保护鸟类的梦想实际上早已被他个人对名利的追求所扭曲，他的梦想仍是夭折的。他沉迷于鸟的世界里，只专注于自己的学术研究，希望保护鸟类，但是他对名利的追求的欲望过于强烈，甚至超过了保护鸟类的梦想，对名利的追求扭曲了他的梦想，也扭曲了他的灵魂。

    从海外接受西方先进教育的精神分析学家丁保罗看似是整部话剧中最正常的一个人，他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注视着鸟人们的一切，冷静而又深刻地分析着每一个人。从海外归来，怀着一颗报效祖国的心，希望用所知所学改变社会的梦想是伟大而神圣的。但这样的乌托邦似的的梦想过于飘渺与空泛，在真正落实的时候总会遇到众多麻烦。他渴望得到别人认可，渴望实现自己乌托邦似的梦想。他对梦想的渴望甚至到了一种心灵扭曲的地步，为了心理上的满足竟用自己的臆想推断出胖子想杀人的结果。来自现实世界的压力和不认同感使得他的心灵扭曲，也造成了他人性的冷漠。他和陈博士同属于某一领域所谓的“专家”，有着一样的人性弱点，他们都痴迷于自己所研究的领域，周围的一切生命个体都与他们无关，人性的自私冷漠残忍在他们这些冠冕堂皇的学者身上被暴露无疑。虽然在心理上丁保罗得到了虚假的和自我认同的满足，可实际上他想用所学改变社会的远大理想早已经因为他的心理扭曲和人性冷漠而夭折。

    而小霞虽不像三爷、胖子、陈博士和丁保罗为梦想痴迷到漠视周围一切的极端地步，却也是沉浸在自己在北京生活的梦想里无法自拔。有梦想固然是值得称赞，因为有梦想才有前进的动力。然而小霞却说只要能留在北京，让她干啥都行，这是在梦想面前放弃了人的尊严。为了劝说黄毛也留在北京，她硬是不顾黄毛的感受同三爷一起强制着让黄毛学唱戏，虽是有美好远大的生活目标和愿望，却也是不顾别人感受的自私行为。在这些人的身上，人性自私冷漠的弱点被无限放大，以至于连他们的梦想都受到影响。他们就如同被禁锢在笼子里的鸟一样，他们也被自己的梦想束缚地无法呼吸。他们并不是真正地在关心别人，而是为了自己某一领域的成功，急功近利，其他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归根结底，他们自身所存在的自私冷漠的人性弱点导致了梦想的破碎；他们对梦想的过度迷恋致其不知变通使得梦想夭折成为必然结果；他们对于名利的追求导致了他们的心理扭曲，造成了梦想的夭折。

    剧中人物的理想总是无情夭折，原因归纳来也是多种多样。如果说人物自身所存在的自私冷漠的人性弱点是导致梦想夭折的主观原因，那么客观的社会现实也是梦想夭折的助推器。

    话剧中人物所处的社会现实是中国传统京剧正受到西方现代歌剧的冲击，京剧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所遗忘。京剧是贯穿在整部话剧中的一个重要符号，正是由于京剧的衰落才导致了三爷梦想的破灭，而京剧的衰落同时也带来了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文化之间的冲突，也就使得整部话剧的主题更加多元化。以三爷所代表的东方文化在与以丁保罗为代表的西方文化发生冲突之时，双方都在某种程度上取得了某种程度的胜利。倘若京剧没有受到现代歌剧的冲击，那么三爷的梦想也就不会破灭。然而一切事物都是发展着的，我们不可能阻挡全球化的发展潮流。如何在全球化的世界潮流中反思传统文化，创新传统文化，发展传统文化，也是这部话剧所要表现的主题之一。

    话剧中人物所处的另外一个社会现实是整个社会在一种叫做“规矩”的环境下压抑成长。三爷唱京剧要符合规矩，就连养的鸟儿也要守规矩。鸟儿叫的声音不能错，叫了不该叫的声音就会面临被摔死的命运。所有人也必须活在“规矩”之下，三爷遵守他的规矩，找不到他所认为的那个能够传承京剧之人誓不罢休，他被这种所谓的“规矩”束缚住了，所以他的梦想夭折了。“规矩”至上的社会现实使得每个人的生存必须基于遵守“规矩”，而正是由于这种“规矩”的束缚，才使得他们的思想也被束缚，不知变通。因而导致了他们只专注于自己的某一领域，对周围漠不关心的人性弱点，造成了国民的劣根性。就如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样，社会现实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物的思想意识。东西方文化之间的冲突以及“规矩”至上的客观社会现实，加速了话剧中人物梦想的夭折。

    《鸟人》中的世界是一个趋于现实但又比现实更加荒诞的世界，《鸟人》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专注于自己梦想并渴望实现梦想的人，然而《鸟人》中所有人的梦想实质上都是夭折的，这与他们所暴露出来的自私冷漠的人性弱点、追求名利造成的心理扭曲以及这无奈的客观现实分不开。透过《鸟人》，我们不仅要看到这个畸形的人物世界和他们注定要夭折的梦想，更要完成对人类普遍存在的人性弱点、心理扭曲和社会现实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