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树是天生的家养树，适合种在园子里，园子在院子后面，围墙很高。枣树结了枣子，枣子的甜逗惹馋嘴偷摘。谁的枣树结的枣子就归谁，不允许别人暗想，除非主人大度到可以让别人品尝。

      因为两棵枣树，我纠结了好多年：何以要啰嗦到“一棵是”之后，又要“还有一棵”。而且，谁家园子里没有枣树？谁家的枣树不落叶？冬天不是枝子戳着天空、让月亮发呆？后来听说有解读，找来一观，才知道两棵枣树心里沉重的长思，以及主人肩头的负荷。

      我们村唯一的枣树在村头，小场院的西边，斜扭着两三把粗的身子，椭圆叶子在风中瑟瑟。小小的花我还记得，但记不清结果。我母亲的纺线车上要用枣树枝，父亲砍来细枝，截下小分叉做纺车的部件。

      那棵枣树后来挖掉了，满身伤疤的它躺在地上，我们旋着看。以后好多年，那里每年都会生出许多新苗。那是没有挖干净的细根长出来的，稍高一点点，就有人铲掉，然后就绝种了。

      枣树似乎是苦命的树，结了果之后，深秋用长竿打枣，敲到叶残枝断，满身是伤。大概因此吧，结枣子从不在老枝上，而在新枝条上，一串一串的花，一串一串的果，那是必须要长的。长成之后遭打，承受，活着。

      我来这里几年，发现当地不产枣，卖的有山西的，山东的，新疆的，还有甘肃临泽的小枣，都很甜——命苦的树结出甜甜的果，大概这是自然之理吧？冬渐渐深了，那落尽叶子、遍体鳞伤的枣树，应该又静静地戳着天空了吧？现在的天空大概不会发呆，月亮也会冷冷地走过头顶，留枣树在原地，等待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