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故事，不取决于事情有没有，而取决于写作者的目的。宽泛地说，写什么文章都是如此，孔子写春秋，要用他的微言表达他的大义，所以二百多年的历史，他只选一小部分写进《春秋》里。司马迁传人物时，只取几件事，达到他的写作目的就行。有时还杂凑，比如《老子列传》里的故事，先秦文章里几乎没有记载，梁启超先生说，是从《庄子》里拼凑的。《庄子》里的人物故事，虚构的十有八九，那么里面的老子其人其事就很可疑，可疑的事情为什么要写进史书里？我觉得司马迁要坐实《道德经》的作者，即使拼凑也要拼一个。这样看来，即使《史记》这样的信史，如果用有没有、是不是来拷问，大概要让人瞠目结舌了。

       说到文学作品与史著，哪个真哪个假，还真难说清。有时候，假的比真的真，真的比假的假。《西游记》再假不过了，如果稍加思索，不难发现里面表现的都是俗世做人做事的智慧，如果当智慧书读，一定不会失望。如果要问那些人那些事真有吗？岂不成了笑话。毫无疑问，它的真实性是不容置疑的。

      所以我觉得读书人，如果不做学究，就不必问书里的人物事情有没有，是不是，而是看自己读到了什么。如果对自己有启发，觉得有收获，那就达到了目的。《水浒传》里的人物事情，有没有、是不是对我们已没什么意义了，那是一部非常丰富的书，无论哪方面，只要有感觉有收益，对自己那就是真实的。文学的真实与史书的真实不一样，史书里的假隐在真里，文学里的真隐在假里，这些本没有必要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