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来的这家面馆，牌子上有“正宗”二字，真假难辨，好吃就行。二十几张餐桌，每张桌子可供四人吃饭。除经营拉面外，还卖熟牛肉，从早到晚客流不断。他家的牛肉比别家的香，这一点我自己证明过了。

      牛肉面上来了，蒜苗香菜红辣椒漂在上面，筷子插碗底翻一下，牛肉丁儿顺着面条往下掉，色美味浓汤清牛肉香。我又要了一个十元小盘，大片牛肉展脱脱叠在那里，这样一顿早餐，就为一天垫了底。

      我正在大吃，“老板，腱子”，进来一位中年人，是专门来买腱子肉的。牛肉里，腱子肉最紧实，最耐嚼。大概人都是这样，不论嚼牛肉还是嚼舌根，越耐嚼就越爱嚼。老板掂起一个肉蛋蛋，上称，开钱，那汉子出门走了。我看自己小盘里的肉片，估计不是腱子肉，是前肩或者后丘的，不消说也是上等肉。原来人们都不喜欢牛腩，叫“囊囊肉”或者软囊囊，可现在倍受青睐，烤牛肉，都喜欢那里。

      写牛的诗文很多，我们曾发扬过老黄牛精神，又批判过只知道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以为如果跑偏了，就是路线问题。那时也吃牛肉面，谁吃过？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做梦都梦不到。宋时名臣李刚有咏牛诗，我觉得写得最好：“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诗里的那头牛，忧民之心实在让人感动。

       “羸病”的牛，大概不可能有卧残阳的福气，力耕一生，最后怎么样了？趁还没有咽气，送进牛肉面馆。精煮细切大嚼。我看了看我的脚，自己也没想到穿的是牛皮鞋，不知是哪只倒霉的牛，它的皮让我帅了很多。古人有“韦编三绝”，“韦”就是熟牛皮，这个成语里指牛皮绳。乡下有俗语：牛骨头煮牛肉。这样看来，牛可真是宝贝。我怎么看？有牛肉就吃，牛皮鞋就穿，如果煮牛肉，不妨就用牛骨头。不过要转生时，拒绝转生为牛，宁可转生为一只屎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