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容易说但不容易做到，为什么？因为不好把握那个“度”。什么叫“太革”？如何掌握适度？其实是很难的。世事多变，今天“太”的，到明天也许就不太了，或者相反。通过否定以前的自己来肯定今天的自己，这可是一个传统。说远点，也许不恰当，但我权且这么说吧，殷说夏不好，周说殷不好，汉说秦不好，唐说隋不好，就是一个时代里，萧规曹随的事情也不太多。他们都“革”了，太不太呢？革者说了算，别人没什么好说的。革了之后三把火，都想烧出别一个新的样子来，这好像叫“鼎”，至今还有一个词“革故鼎新”。旧的是否完全革掉了呢？想是这么想的，比如杀人烧宫殿，夷为平地，似乎彻底了，可有些是革不掉的，比如能革掉老太太的小脚么？现实太骨感了。

      三十年代远去了，新的时候有了新要求：“坚决革到底！”这样理想也不错，可革到什么程度就“到底”了？不好说。让几个倒下去，让几个去那边报到，去了那边的当然可算到底了，可还在这边的呢？而且谁能说那些死鬼在这边的时候，就没影响过别人？我又想到了移花接木，我多少懂一点嫁接，穗儿接不活，砧木砍死了，那是常有的。经历过的人，一定会感到痛心，是嫁接错了，还是哪个环节没弄好，或者劈啊削啊失度了？实在不好说。

      什么都有做烦的时候，革也是。不革了，原因也许很多，但其中一定有一个是厌了烦了，另外就是不好掌握哪个度。“不可太”不好掌握，“到底”也不好掌握。如果弄偏了，结果会怎么样？难以预料。三十年代出现的那句话，谨慎的表现，谨慎一点好，稳当一点好，我老了之后，只怕失去这一点点安闲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