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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天涯

(2023-02-05 15: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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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记不得什么时候,大约七十年代吧,批判过逃跑主义——也许早就批判过了,只是我们不知道。
      逃跑主义该不该批判是另一个问题,我这辈子有几十年一直实行逃跑。小时候体弱但却淘气,与伙伴吵架常有,怕动起武吃亏,便逃跑,没有一点阿Q的硬气。在家里也是,母亲提了棍子走过来,我赶紧跑;后来母亲有了经验,在揍我之前,先把大门闩好。我无处可逃,便咬紧牙鼓硬了身子闭紧眼:死活由你!挨几棒子,遭一顿数落,然后背了小背篓去干活,躲到没人处偷偷地哭。
      长大了,知道从来有“石头大了绕着走”“惹不起躲得起”等等,原来自古就有弱者理论,早就总结出了很经典的训诫。没想到我一直在执行古训,不愧为中华民族的一员,骨子里就有圣贤的遗训在。这时候,我的腰就稍稍直了一点,但还是不敢面对矛盾。把我吓到了的,是批判逃跑主义的那时候,那时要破旧的东西,要拆,比如拆了我家的大门,因为那是“旧”,破旧之后是立新,可没有谁来给我家立个新大门。我怀疑我要倒霉了,因为从来不敢争执,不敢勇斗,只会逃跑。那时候还听了一个贬义词:落荒而逃。
      什么叫“落荒而逃”?当时不明白,感觉上好像逃跑得很狼狈。后来学了点历史知识,知道元朝灭亡,一部分元人又回到了草原,忽然觉得“落”是落脚,流落的意思;“荒”是荒野,荒蛮,荒无人烟,逃到荒无人烟的地方,那就是落荒而逃。后来又知道老子西出函谷,不知去向。那时候西边大概还没有开化,或者再西就到了荒漠,老子应该叫落荒而逃的吧?老子都可以逃,我们平常的民,逃了有什么丢人的?我弯下去的腰又直起来。
       老子西逃似乎还有一个故事,说有见解相左的想要加害他。真假不知,但一定有原因,或者躲避伤害,或者不愿意看有些事情有些人。屈原没有逃,他舍不得故地,又不愿意看发生的事情,于是选择了死在清流里。逃是不得已的事情,当无处可逃的时候该怎么办?“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心远”,很有指导意义。说得明白点,大概就是“心逃”,人逃不远,心可以。之后就是“嘴逃”,心逃加嘴逃,那就是咫尺天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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