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本世纪孔子卷土重来，我效力的那所村学里运进来一尊孔子塑像，在木条箱子里，扶起来后就安放到旗杆前面。大块头，长须佩剑，很漂亮，与批判时的画像截然不同。我很怀疑这也不像。

      我疑问孔子的模样，就是批判的那时候，不相信画纸上的怪诞，又没有别的画像。到八十年代，孔子渐渐缓过劲，但还没有站起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去了曲阜，那孔府大堂里挂有孔子画像，很壮硕的老头，长方脸，阔额，长须，两颗外露的大门牙特别显眼——我相信，这是对的，否则就挂不到这正堂上。

      从孔府出来，大街上挑选了一件纪念品，就是孔子像。玻璃模范浇筑而成，像貌的部分涂了绿漆。这尊孔子很好看，外露的门牙没有了，月牙儿小嘴，很慈祥，与孔府大堂上的完全不同，而孔子的那一群子孙竟然没有理会。也许见得多了，反正两千年前死了的人，当时没留下写真，后来人爱怎么画就怎么画，随意了。

      鲁迅曾说，曹操是被骂杀的，诸葛亮是被捧杀的，应该不错吧！而集骂杀与捧杀于一人，自古以来大概只有孔子。为什么要骂要捧呢？因为他很重要，或者是障碍，或者是帮手，总之，他的存在就是一个作用。我很敬服孔子的，是他居然没有从坟墓里爬出来，让人看看真实的他，然后对着砍他与骂他的人，一个嘴巴子扇过去。谁都应该明白，什么就是什么，咋样就是咋样，过分的用心，对历史人物其实是徒劳的。比如孔子，如何图画，如何浇筑，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