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鲁迅先生写于1932年,据他说一个偶然,触发了感慨,“凑成一律”,便这样“自嘲”了一番。说是自嘲,也未必是,因为他还有“横眉冷对”,看不下去的,自然要横目。战士不是看客,他有自己的责任与担当。
不过我所感兴趣的是第一句里的“华盖”。这东西我原本不知,早年读了鲁迅先生的诗文和别人做的注释就知道了。原来它是人头顶伞一样的云气,和尚顶上若有,好极了,很快就要成佛;如果是俗人,好运气便被罩住了,用鲁迅的话说:“只好碰钉子。”本来鲁迅幼时有点佛门瓜葛,大概是口头托付的缘故吧,终于没有成和尚,后来不再来往,于是就成了他自己说的俗人。
这首诗之前,1925年在北京的杂文,1926年结集出版时名《华盖集》,也是因为碰钉子的缘故,《华盖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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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里有说,且有集子里的杂文为证。是否可以取名《碰钉子集》之类呢?应该可以吧,而他却“华盖”了,好多年后的1932年《自嘲》里又来“华盖”,可见他对这个词这种云气的印象是很深的。对于“华盖”的预示,他说是“听老人说”的,我想应该是吧。
另外一点是,明知要碰钉子,但他还是要去碰。如果顺了幼时的方向成了和尚,自然没有钉子可碰;即使不做和尚,平常人不碰钉子的多了,就说当时的文人武人呼风唤雨的人,有不少不光不碰钉子,顺了强势者好运气交个不亦乐乎。“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别人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然而,在他,华盖就华盖,钉子就钉子,既然站在了阵地上,那就只有两件事,一件是端了枪射击,一件是迎着飞来的子弹。至于受伤和牺牲,那是不在计算内的。
“我很早就希望中国的青年站出来……都毫无忌惮地加以批评”,这对青年说的话,大概也是对自己说的,且一直在执行。这正是先生的可敬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