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园种菜”是普遍的，既使生产队时期，各家都有一个小园子，周围核桃杏子梨树，中间玉黄花椒之类。树下种菜，葱韭辣椒要专门划出一小块，白菜萝卜等都散种，一点空闲，就撒几粒菜籽。我家的大约三分地，一边两棵核桃树，树下太阴，不能种菜；另一边没有树，父亲打理，早起在出工前浇灌，午休时锄园子。那园子是我的乐园，拿把小铲子，铲这儿，剜那儿，学着父亲，其实是祸害。这儿的菜挖出来栽到那儿，全部栽死了。父亲会呵斥，但不会揍，母亲大棒子过来，可打不着。

      花架下养鸡，在乡下，那里鸡窝是没有的，但鸡可以随便来往。乡下人的院子，一般都比较大，院子里栽几棵果树，一丛竹，一架葡萄。早晨起来，女人们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屋里到屋外打扫一遍。春天了，院子有露潮湿，糜子穗儿的笤帚扫过去，干干净净。初日升起，几棵花开了，花的红与叶子的绿，那就是风景。家养的几只鸡，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叨啄几嘴遗粒。女人们从院子里扫到大门外，鸡也跟着出去，在篱边刨草芽和小虫子。

      这样的院子里，最可意的是夏天，大中午刚劳动回来，小桌儿往树荫或者葡萄架下一放，坐小凳吃午饭，之后，躺在凉席或者马扎上小睡一会儿。现在想来，日子虽艰难，干活虽辛苦，但这时候确有神仙的感觉。上地了，院子空出来，留给猫儿鸡儿，它们从门里到门外，随心来去。这景象，从来没人觉得是杀风景。

     不同阶层的人有不同的生活情趣。农民讲究实惠，果园里种菜、菜园里种果树，从来不会考虑是否有坏风景，而是考虑增收。偌大的院子，养几只鸡，它们也是农家收入的一部分，女人们每天要清理几次它们的粪便，但可以收获几枚鸡蛋。年节或者来了客人，宰杀一只，餐桌上就极其有光。

      进城了，上楼，进屋，小盆子里栽几棵花，比伺候爷爷还要紧，有时还发脾气死掉。农家院子里的不怎么管，却长势出奇地好。进门赏一会儿花，出门摘一颗果，想一想都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