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刃  鸣狐

 

本丸成了托儿所，而自己是这里唯一的老师。

不对，是唯一的玩具。

 

这是银时此时最真切的感受。

 

可怕的不是家里有五只元气满满的小鬼，而是有五只元气满满还特别粘人的小鬼。

 

从以前开始，就莫名受到小孩子喜爱的银时，现在正被短刀们抱住双手双脚和脖子，像个可怜的布娃娃一样被争来抢去。

 

更可恶的是，狐之助居然还蹲在一旁看热闹，嘴里凉凉的说着“早叫您立威。看！被欺压了吧”，做足了幸灾乐祸的恶毒嘴脸。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银时痛苦的回想着。

明明小鬼只有三只的时候，他们自己就可以玩的很好啊。为什么人数增加了，反而把注意力转移到大叔身上了呢？

 

棕发棕眼妹妹头的前田藤四郎，摇晃着怀中的手臂，撒娇道：“银大人，让我来侍奉您好不好？更衣铺床，我都会的。”

 

一头粉色天然卷的秋田藤四郎，摇晃着怀中的大腿，撒娇道：“银桑，带我一起出门玩好不好？唱歌跳舞，我都会的。”

 

银时瞅着满脸热切的“Double田组合”，嘴角抽搐了一下。

 

对了，这俩家伙就是一切的起因啊。

披着一张无辜懂事的乖孩子皮，若无其事的引起大混乱的可怕魔王们。

 

事情要追溯到今天清晨，银时还在梦汇甜食之神的时候……

 

——————

 

和懒散的审神者不同，勤劳的刀剑男士们早早起床，做着一日开始的各种准备。

 

昨天晚上被唤醒的“Double田组合”，在三位短刀前辈的带领下，排成一排站在镜子前刷牙洗脸。五个小正太叼着牙刷，嘻嘻哈哈的聊天。

 

“我听到小鸟的叫声了。”

前田藤四郎转头望向窗外，外面天光正好。他歪头想了想，突然问道，“银大人还没有起床吗？”

 

乱藤四郎无奈的摇头，叹气道：“银桑的话，不闻到早饭的香味，是不会醒来的啦。”

 

秋田藤四郎吐掉嘴里的泡沫，期待的说：“银桑今天出不出阵啊？出阵的话，可不可以带上我啊？”

 

五虎退遗憾的回答他：“大，大概这两天是不会出阵了。银桑似乎……不是很喜欢战斗的样子。”

 

今剑也点头道：“是啊。明明银桑身手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喜欢战斗呢？昨天我邀请银桑手合，结果被拒绝了。哎！”

 

乱藤四郎大呼：“啊！好狡猾！你居然一个人偷跑！我也想和银桑手合！”

 

不管掐起来的今剑和乱藤四郎，秋田藤四郎仍是抓着之前的话题。

“难道说，银桑是排斥战斗吗？”

 

五虎退犹豫的摇摇头。

“也，也许是有什么理由……”

 

乱藤四郎抽空插嘴道：“我看就是懒。”

 

今剑当即反驳：“胡说。银桑虽然是不爱动弹了点，总躺在外廊上晒太阳，把文书工作推给长谷部桑……但银桑是该出手时就出手。”

 

五虎退小声的吐槽道：“这，这是在认同银桑懒吧……”

 

在大家热烈讨论的时候，前田藤四郎已经洗漱完毕。默默将洗漱用具规整好，先一步离开了热闹的盥洗室。

 

前田藤四郎原本是想在走廊上等大家出来，然后一起去吃早饭。没想到，正好和抱着脏衣服篓子的加州清光撞个正着。

 

“啊，正好。前田，你去叫银桑起床吧。今天说好要去万屋采购的，而且东西有点多，要早点出发才行。”

 

“嗨！我会侍奉好银大人的！”

 

——————

 

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前田藤四郎探头探脑的向审神者的卧室里张望。

房间里，银时正睡得四开八叉不省人事，被子的一角堪堪盖住肚子，其余全铺在了地上。

 

“银大人，起床了。天亮了哦。”

前田藤四郎小心翼翼的靠近银时，轻轻推他。

 

当然，这种挠痒痒的动静，是叫不醒赖床的废材人类的。银时连个反应都没有，而且呼吸绵长，显然还在梦中。

 

“睡得好香。怎么办啊？”

 

要对着耳朵大喊吗？要掀被子吗？要一盆冷水浇下去吗？

不想用粗暴的手段叫醒银时，前田藤四郎苦恼的小脸皱起。思考了片刻，他俯身向银时的脸边凑近，再次用轻柔的声音呼唤道。

“银大人，请您起床啦。”

 

“呜——再让我睡五分钟，老妈……”

银时迷迷糊糊地翻身，期间眼睛都没睁开一丝。

 

这冥顽不灵的架势，可真是愁坏了前田藤四郎。对着头发乱翘的后脑勺，他回想起刚刚在盥洗室里，大家的对话。突然灵机一动。

“银大人，早饭做好了哟。”

 

“呜！呜呜呜——”

也许捕捉到了某个关键字，原本一脸放松的银时眉头皱起，挣扎地磨蹭枕头。

 

前田藤四郎一看有效，大喜，再接再厉的吹枕边风。

“再不起来，早饭就要被吃完咯~”

 

“呜嗯————”

 

“香喷喷的早饭要没有了哟~”

 

“嗯——嗯~~~”

 

脑袋越凑越近，不知不觉间，前田藤四郎的鼻尖都能感受到银时发丝扫过的微痒。

 

好香。

甜甜的味道。

 

“吵死了——”

 

银时还带着困意的嗓音响起，惊醒了陷入莫名遐想中的前田藤四郎。

 

“在别人耳边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你是嘀咕鸟吗？”

眯着眼坐起身，银时一边打哈气一边挠头。

 

好像偷偷做了坏事似得，前田藤四郎紧张的坐正，一时间竟不敢抬头去看银时。

 

没注意到旁边人的异常，银时自顾自地爬起来，连凌乱的被褥都不整理一下，就这么朝门晃悠走去。

 

“哎——银桑啊，早上可是低血糖，很难起来的呀。真的是饶了我吧。喂，你要在那边坐多久啊？”

 

“啊！嗨！”

前田藤四郎倏地抬头，就见银时撑着门框，正歪头看着他。

突然心头一热，冲动的话语脱口而出。

“银大人，让我来服侍您吧。”

 

“哈？”银时诧异的瞪眼，没多想的拒绝道，“不需要。”

 

虽然以前在万事屋，打扫卫生端茶送水都是新吧唧在做，可银时好歹还没堕落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就连压切长谷部的殷勤他都“巧妙”的挡回去了，更何况要接受一个小孩子的服侍。

 

由于银时的拒绝，早饭的时候前田藤四郎情绪有些低落。可他显然不打算轻易放弃。

 

“酱油……”

“银大人请用。”

 

银时先是扫了一眼递到面前的酱油瓶子，又瞅了瞅笑地乖巧可爱的前田藤四郎。

“谢谢。”

 

“不用谢。”

 

往荷包蛋上淋酱油的时候，银时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嘛，算了。既然是搞不清楚的东西，那就不必费神去自寻烦恼。

话说回来，今天的热狗肠味道不错。是银桑喜欢的微焦口味。可惜每人只有两根，不够吃啊。啊咧？三根？

银时对着盘子里的三根热狗肠傻傻的眨眼。

 

“银大人请用。”

 

“……谢谢。”

啊咧？为什么前田会知道他在想什么？是银桑脸上表现出来了吗？想要热狗肠什么的……

银时内心有些凌乱。

 

早饭吃到一半，嘴里正嚼着呢，一张纸巾又被递了过来。

“银大人请用。嘴角沾上酱汁了哦。”

 

“……”

不是错觉，绝对不是错觉。

 

银时意识到，这小鬼在自发主动的服侍自己，而且做得超明显。

 

现在，餐桌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大家都停止闲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俩。

 

压力山大……

嘴里到底是鸡蛋还是肉肠还是纸巾，完全吃不出来了。

味同嚼蜡。

 

喂——你是忠犬长谷部的正太版吗？！居然还顶着乖巧的笑脸，这不是让人连说教都下不了口吗？！糟糕，感觉要得胃溃疡了！

 

然后，就是这个时机，这个状况，对本丸的情况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秋田藤四郎问出了，犹如打开潘多拉魔盒般，不可触碰的问题。

 

“今天是前田君当近侍吗？”

 

——————

 

啊，没错。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导火索。

 

近侍，呆在主人的身旁，随时服务的侍从。

 

让刀剑男士们轮流或者特定的几振来担任近侍，据说是所有的审神者都在做的事。

然而，银时是个例外。

 

“哈？近侍？这种东西，银桑我不需要。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还要别人帮忙擦屁股。银桑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就学会独立了。被人鞍前马后的伺候着，真是敬谢不敏啊敬谢不敏。”

 

以上，是制定排班时，银时对大家说的话。

那时候，“Double田组合”还没有被乱藤四郎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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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晓银时没有近侍后，“Double田组合”惊讶的合不拢嘴，好像听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似得。

 

前田藤四郎当机立断，自荐道：“我来当银大人的近侍吧。我一定会把银大人侍奉的服服帖帖的。”

 

银时：“喂，成语用错了吧。小鬼，服服帖帖不是用在这里的。”

 

乱藤四郎当即不乐意了，争辩道：“不行。前来后到，应该是我来当银桑的近侍！”

 

银时：“喂，先说好。银桑我可不需要近侍。听到没？听到没？”

 

今剑起哄道：“我和乱酱同期，我也要当主公大人的近侍~和主公大人一起玩游戏~”

 

银时：“喂，你小子只是想玩而已吧！和你玩游戏可是要拼上性命的啊！”

 

秋田藤四郎突然兴奋道：“我也想和银桑玩，最好是到外面去玩。因为前主人一直蛰居，我都没有出过门呢。”

 

银时：“已经不是在说近侍的话题了啊喂！当然，银桑我不想要近侍的啊！”

 

五虎退弱声弱气的争辩道：“论，论资历。我才是……最老的。”

 

银时：“喂，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争的？”

 

虎仔们：“啊呜——！！！”

 

银时：“你们给我乖乖吃饲料去！”

 

压切长谷部拍桌而起，大吼道：“适可而止！小鬼们！银时大人的近侍，当然是非我压切长谷部莫属啊！”

 

银时：“你别掺和进来啊！变得越来越复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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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展的结果，就是银时濒临五马分尸的状态。

 

美甲都做完一遍的加州清光踱步进来，和狐之助一起围观银时的狼狈模样。

“要不，趁此机会定下近侍，怎么样？银桑。”

 

“不要！绝对不要！”

 

“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啊？”

 

“男人的固执，是茅坑里的石头啊。”

银时艰难地挣脱短刀们的抱杀，可惜，刚摘掉这个，那个又缠上来，丝毫没有进展。

“别看小鬼们现在争得起劲，其实是‘大家抢的才是好的’原理作祟啊。等得到手，又会立刻厌烦起来。觉得照顾大叔实在麻烦。”

 

乱藤四郎和今剑立刻大声为自己表决心。

“不会的！我们不会厌烦银桑的！”

“是啊是啊！我们最喜欢主公大人了！”

 

银时一脸的看透世态炎凉，不屑道：“八嘎！大叔全都是纤细又敏感的麻烦生物啊！谁都会觉得厌烦的！对了！哥哥！”

 

“什么？”

 

“我们需要一位哥哥！小鬼们的哥哥！只要有了哥哥，大叔就解放了！”

 

“完全不知道您在讲什么……”

 

没有理会其他人黑线的神情，银时接着自言自语。

“叫什么来着，一期一振？鸣狐？”

 

加州清光一惊。

“您是要锻刀吗？”

 

察觉到他情绪的异样，银时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不。”加州清光顿了顿，还是开口道，“其实，刀剑男士是有稀有度属性的。打刀鸣狐先不说，太刀的一期一振属于稀有刀。”

 

“你在瞎担心什么？”

银时突然打断加州清光，挨个摸着短刀们的顶毛。

“稀有度也好，稀有金属也好，都不重要。能锻出小鬼们的哥哥那是最好，没锻出来，不过是被多缠一阵子罢了。人的价值，可不是区区几项冰冷的数据决定的。”

 

加州清光轻叹：“对不起。是我想岔了。”

 

许久未出声的狐之助，忽然问道：“银时大人，您是要锻打刀还是太刀？”

 

“当然是打刀了，大雄。你的同类要增加了，高兴吗？”

 

“……”

 

房间外，听了半天的烛台切光忠，帅气的45度仰望天空。

“啊——看来今天去不成万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