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代中国书画史上,吴昌硕的光芒无疑是最为耀眼的。是能以诗、书、画、印“四绝”享誉海内外的一代宗师。
吴昌硕的艺术贵于创造,以“金石气”雄峙艺坛。观其画作以篆书笔法入画,线条凝练遒劲、气度恢宏古朴、浑厚苍莽,感情与技法的结合高度完美,极具震撼力。书法则属碑派一路,着力于《石鼓文》,深研数十年。他写的石鼓文,自出新意,用笔结体一变前人成法,力透纸背,独具风骨。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的篆刻从“浙派”入手,后专攻汉印,也受邓石如、赵之谦等人的影响。创造性地以“出锋钝角”的刻刀,常常表现出雄而媚、拙而朴、丑而美、古而今、变而正的特点。能在秀丽处显苍劲,流畅处见厚朴,往往在不经意中显功力,是“吴派篆刻”的创始人。吴昌硕是一位大器晚成的艺术大师,晚年风格突出,篆刻、书法、绘画三艺精绝,声名大振。成为“后海派”艺术的开山代表,是近代中国艺坛承先启后的一代巨匠。对中国近现代的书画篆刻艺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甚至影响到他以后的二、三代人。现代众多大师或出其门下,或受其影响,如陈师曾、王一亭、齐白石、赵子云、陈半丁、钱瘦钱、潘天寿、王个簃、沙孟海、来楚生、谭建丞、诸乐三等都是其中的翘楚。齐白石曾有诗云:“我欲九原为走狗,三家(指徐渭、八大、吴昌硕)门下轮转来。”吴昌硕的艺术不仅使中国的艺术家获益不浅,而且也让日本的艺术家顶礼膜拜。日本著名篆刻家河井荃庐曾向吴昌硕请教多年,曾向日本篆刻界介绍,产生极大影响,称他为唐代之后的第一人。
吴昌硕之所以能有如此巨大的成就,除了他聪慧苦学得益多师外,还与湖州几位老师的传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也起着决定性的因素。吴昌硕于1869年、1873年先后两度到杭州就学于俞樾(湖州德清人,号曲园)。俞樾是清末的经学大师,学问为东南一柱,亦善金石书画,与李鸿章是同榜进士。吴昌硕追随俞樾学习辞章和文字训诂,孜孜不倦、收益颇大,奠定了深厚的文化基础。后为生计,回湖州,到名门望族颜文采、陆心源两家做事。这两家不但富藏文物、古书,而且交往的多是饱学之士。对于吴昌硕来说,在这种环境下工作、生活、学习,得益极多。期间也和“吴兴六才子”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对他的学业与人生是个极好的际遇。
光绪六年(1880年),37岁的吴昌硕受邀到著名金石家吴云(字平斋,湖州人)家工作。吴云非常赏识吴昌硕的才学,待他如同子侄。吴昌硕后来在《削瓢庐印存》的序中写道:“余始来吴门,封翁待以群从礼,假馆授餐,情甚挚。余得纵观法物、古书,摹印作篆,觉有寸进,封翁之惠多矣。”
两年后,吴昌硕觉得可以藉艺自立,遂离开吴家,接家眷到苏州安家立业,以卖字画为生。其时,“吴兴六才子”之一的杨岘(字见山,号藐翁)客居苏州。在书法和词章方面卓有成就,尤善隶书。吴昌硕仰慕杨之治学为人,常以诗文求正,且二拜藐翁、欲以师事之。杨婉言拒辞,回信说:“来函敬悉,如此称谓(指称师一事),未免太俗,……师生尊而不亲,弟兄则尤亲矣。一言为定,白首如新。”尽管如此,吴昌硕仍执意尊之为师。二人遂交谊二十余年,以其“藐翁吾先师”之句为佐证。后吴昌硕定居上海,交友、求学,广收博取,诗、书、画并进,以其深厚的学养功底和惊人的胆识气魄,立意标新,独树一帜。开创了“吴派”风格,终成一代宗师,一时之间,求学者甚众,吴门弟子遍布天下。在众多的弟子中,湖州也有好几位,并以他们的成就和对“吴派”艺术的继承、发展为湖州的书画篆刻事业推向了一个高度。吴昌硕先生的艺术得益于湖州又传播于湖州,亦可谓承前启后、功德圆满了。
在“后海派”书画家群体中,王一亭(湖州白龙山人)是个十分重要的中坚人物,他对海派书画整体的发展,特别是对艺术领导人物的确立,起到了关键的作用。王一亭可以说是既有艺术才华又有商品意识,既有创作能力又有经济头脑,既有审美追求又有社会责任的英才。王一亭对吴昌硕的书画金石的广为推广,对海派书画艺术的提升,对扩大海派书画的社会影响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作出了历史性的贡献。1912年,已近70岁的吴昌硕正式定居上海。这对吴昌硕来讲,是具有重大意义的人生转折。而对于上海书画界来说,更有重大的艺术提升作用。缶老那雄浑豪放、劲健雅逸的笔墨,气势酣畅、格古韵新的艺风,特别是那苍迈郁勃、朴茂苍莽的金石气,使王一亭深深折服,于是与之相交甚欢,相从甚密。从王一亭后期的书画创作来看,吴昌硕对他的影响十分明显。而其中最为突出的笔墨展示就是金石气与诗化性。1912年上海美专创办之初,王出任校董,不仅亲自上课,而且出资相助。后又创办上海昌明艺术专科学校,培育青年英才,弘扬海派艺术。可以说,吴昌硕和王一亭是千里马与伯乐、朋友兼师生的关系。
在众多的吴门弟子中,诸乐三最为幸运。诸乐三与吴昌硕同为安吉人,垂髻之年即与昌硕老人相识,能够有机会时时观赏到吴昌硕的艺术创作。这得天独厚的条件使诸乐三在开蒙之初就得到了大师的随时指点,对吴昌硕的艺术有了全面深入的了解,这难得的机会不是每一个吴门弟子都能够得到的。21岁开始先后在上海美专,上海昌明艺专及上海中华艺术大学,浙江美院(中国美院前身)任教。同为安吉人的诸闻韵,是诸乐三的堂兄,弱冠之年便入吴昌硕先生门下,得吴氏艺术真髓而创自家面貌,饮誉海上,人赞曰:“大聋(吴昌硕号)以后君代兴”。曾先后在上海美专、新华艺专、昌明艺专、国立杭州艺专(中国美院前身)等校任教。因抗战时期患病,缺医少药而去世,年仅45岁。湖州书画名家吴个钝、潘韵、刘雪樵等年轻时曾在上海美专、新华艺专求学,均受到过诸氏兄弟的传授。被李苦禅誉为“江南书画第一擘”的谭建丞,在十四岁那年由其大伯父引导去上海拜见吴昌硕。昌硕先生让其握笔试画,谭建丞接过吴昌硕手中的毛笔,放到小钵里蘸了蘸水,又往砚台舔了舔墨,不假思索就完成了一副玉兰图,深得大师的激赏,认为“小子不用于笔头作画,又蘸水又蘸墨,用笔湿润,日后必成大家。”大师的鼓励使谭建丞对于书画更大的热情,并一直影响着他。后先后求学于日本东京美术专科学校,上海政法大学法学系。期间谭建丞一直致力于书法绘画的创作研究,与邓散木、赵叔孺、黄葆戍、张葱玉等名家交往密切,艺术上取精用宏、日臻完善、造诣极高。难怪国画大师李苦禅有如此高的评价。尽管他的作品在面貌上与吴昌硕有所不同,但透露出的气息与精神是相吻合的。如今谭老虽以作古,然他的弟子也已遍及浙北,均成为当今艺坛的中坚力量。因吴昌硕当年时常回菱湖妻舅家小住,自然而然的与当地的书画家也有不少接触与交流。最值得一提的是获港人吴澡雪。1910年前后,吴澡雪先后在南浔张静江、庞莱臣家设管授课。张、庞两家所藏书画富甲江南。吴澡雪授课之暇,朝夕临摹,画艺大进。自南浔归来后,他又在菱湖和孚钟飞滨家设馆。巧遇昌硕大师,并得以指点。吴昌硕担任“西泠印社”首任社长后,仍与吴澡雪书信往来,并赠“缶庐印存”一部。湖州名家吴迪痷、朱宣等是吴澡雪的弟子,也算是昌硕先生的再传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