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峰”,神秘的文化符号
(2014-02-15 15:03:56)“峰峰”,神秘的文化符号
李春社
如果读者诸君愿意在文化的山川野趣中探险,我现在就带着大家踏上文化路径,去寻找峰峰的文化之境。
大约在一千八百多年前,即公元291年,正是“魏晋风度”在知识分子中流行的时期,一个名叫左思的年轻人,因“貌丑木讷”,只好避开讲“清谈”的文人圈,躲开讲“风度”的士人圈,离开首都洛阳,来到邯郸,在这里登三台,访人情,考风物,踏山川,并且登上了峰峰的鼓山之上,察看了山上的两座山峰,经过半年考察,积十年构思,写下了《魏都赋》,并与《吴都赋》《蜀都赋》一起,组成《三都赋》在洛阳出版,一时轰动洛阳,人们竞相抄写,出现了历史上著名的“洛阳纸贵”现象,并让也打算写《三都赋》的大文人陆机烧掉自己的手稿,留下了“陆机辍笔”的典故。
在《魏都赋》中,左思以惜墨如金的笔法,写到峰峰“神钲迢递于高峦,灵响时惊于四表。”
这是历史上第一次让“峰峰”具有了文化符号的意义。
那么,“神钲迢递于高峦,灵响时惊于四表”是什么意思呢?钲,古代军中乐器,其状如鼓,即铜鼓。《乐府诗集》:“神钲一震,九域来同。”
如果说左思是外地人,来到峰峰考察,是道听途说,那么,与左思同时代的人刘邵,是地地道道的邯郸人,《三国志》作者陈寿说他“博览学籍,文质周洽”。所作《赵都赋》、《许都赋》、《洛都赋》等,史称"三都赋",名传后世,受到推崇。他在《赵都赋》也言:“神钲发声。”
鼓山上的石鼓如此神奇,成为后来“峰峰”二字的最早意义。
如果说作为诗人与辞赋家的的左思、刘邵,在《魏都赋》《赵都赋》中带有诗人的想象与夸张,那么,一百多年后,一本地理书的记载,足证左思、刘邵所言不虚。
公元420年至422年间,南朝刘宋(建都今南京)时,年号永初,宋国有一位无名氏地理学家,写了一本地理书《永初古今山川记》,作者虽居南朝,但以中华正统者的视野,记录了黄河南北各地的山川地理。书载:鼓山“有二石,南北相对,其形如鼓,俗语‘南鼓北鼓,相距十五。’”
在这里,第一次点明了鼓山为什么叫鼓山,就是因为有石鼓,而且是两个石鼓,“峰峰”作为一种文化符号,进一步具象化为两个山峰“南鼓北鼓”。
书中说“俗语”,是那些人俗语呢?当然是鼓山下的土著居民,这个村子的名子就叫“峰峰”,因为地处南鼓北鼓之间,时闻双鼓而鸣,故取名峰峰。峰峰村名与双峰、双鼓紧密相联,“峰峰”两字叠音在一起,使 “峰峰”的文化符号具有了历史的连续性。
南鼓北鼓为什么叫神钲呢,有多么神秘呢,《永初古今山川记》没有写明,左思、刘邵也没有说明,我们还得穿越时空,顺着文化的小径,作进一步的探索。
到了隋代,出了一本地理书,虽然已经亡佚,但后人还是称之为经,名叫《冀州图经》,后人多次引用《冀州图经》曰:“邺西北鼓山,山上有石鼓之形,俗言时自鸣。。”
对峰峰之鼓山作了最神秘解释的是唐代著名学者李善,他是另一位著名学者和诗人李邕的父亲,李善以《文选注》六十卷流传于世,影响深远。李善在著《文选注》时,态度严谨,事必究源,把文选写成了古代的百科式著作,其中对《三都赋》作了非常详细的注解和说明,甚至可能亲自来到峰峰,对鼓山进行考察验证。
李善在“神钲(石鼓)迢递于高峦,灵响时惊于四表” 作注曰:“冀州图,邺西北鼓山,山上有石鼓之形,俗言时自鸣。刘邵赵都赋曰:神钲发声。俗云:石鼓鸣,则天下有兵革之事。”
除李善外,唐代另一位著名学者李周翰,也对《魏都赋》作注曰:“邺西北有鼓山,上有石鼓之形,俗云,时时自鸣,故称灵响。”
唐代,峰峰的石鼓不仅是鼓形而已,不仅仅是自鸣而已,而且已经是“石鼓鸣,则天下有兵革之事”了,真的具有了战争中的“神钲”意义了。
鼓山之神奇,从老百姓的“俗云”,转换成“纪实”,实际上始于宋代,宋太平兴国年间,著名地理学家乐史,在其名著《太平寰宇记》中,除引述上文的资料外,还把鼓山的神奇说得更具体了。书载:“高齐末,此鼓鸣,未几,邺城有兵而齐灭。隋文季年,又鸣,闻数百里也。”清代,顾祖禹撰《读史方舆纪要》,也沿用其说。
“峰峰”所代表的两座石鼓形山峰,是不是鸣则兵事而起的象征呢?也不尽然。在金代,这里发生了一件更为神奇的事件,却不代表兵事。据《金史·五行志》载:“金泰和二年(1202年)八月丙申,磁州武安县鼓山石圣台,有大鸟十,集于台上,其羽五色斓然,文多赤黄,赫冠鸡项,尾阔而修,状若鲤鱼,尾而长,高可逾人,九子差小侍旁,亦高四五尺。禽鸟万数,形色各异,或飞或蹲,或步或立,皆成行列,首皆正向如朝拱然。初自东南来,势如连云,声如殷雷,林木震动,牧者惊惶,即驱牛击物,以惊之,殊不为动,俄有大鸟如鹏鴞者,怒来搏击之,民益恐,奔告县官,皆以为凤凰也,命工图上之。留二日,西北去,按视其处,粪迹连顷,其色各异,遗禽数千,累日不能去,所食皆巨鲤,大者丈余,鱼骨蔽地。章宗以其事告宗庙,诏中外。”
一只巨鸟,十只大鸟,率数万只小鸟,遮天蔽日地从东南方向飞来,落到鼓山,二日后始离去,人们到山上一看,只见满山是鸟粪,到处是丢弃的鱼骨。当时的滏阳县令听到此消息,命画工将鸟形画成图,奉献于朝廷,言称“凤凰现世”,金章宗见图后,以“凤凰呈瑞”,颁诏天下。后人将“凤凰驻落”之山头名之为“石圣台”,意为“石台呈圣”。
“石台呈圣”的祥瑞不仅在官方和朝庭影响巨大,在鼓山脚下的土著居民之间,也有巨大的影响。地处两座石鼓之间的“峰峰村” 在“石台呈圣”之后,将村名改为“奉凤村”。
但在文人之中,他们更相信石鼓与兵事的预兆。明代磁州武安县举人宋之韩在咏鼓山时,以“龙潭灵作峰峰雨,石鼓威生面面风”来形容鼓山。明代举人李以宁在《题响堂寺隋开皇创建次韵》说:“屴崱难登尚有梯,岩近古寺拥菩提。人传石鼓连空响,僧与山云共榻栖。”清康熙年间任武安县教谕的王组在《游鼓山》写道:“层崖崒岦路行难,巧凿阴宫结构宽。岂厌鼓声当用武,故穿石脉暂求安。”
清代,“峰峰”作为一种文化符号,保留在奉凤村旁的一个道庙中,虽然里面住的都是尼姑,却不叫奉凤庵,而叫“峰峰庵”。
或许“峰峰”更具有文化意味,或许在男权社会,“奉凤”让男人不快,清代后期,“奉凤村”又改名叫“峰峰村”了。
清末民初,一个在北京开汽水公司的商人,名叫杨以俭,来磁州官矿局任职,因见官矿局鱼肉百姓,不能施展其建功立业的抱负,遂辞职下海,在峰峰村旁建起怡立煤矿股份公司,其后,另一位商人李墨卿,在峰峰村南建起“中和煤矿股份公司”,从此,峰峰的文化意义与煤矿联系起来。1937年,石鼓可能隐隐自鸣,但时人不知,人们早已忘却了“鸣则兵交”的预兆,峰峰终被日军占领。但日本人在这里仍旧经营煤矿,成立“磁县炭矿株式会社”,扩大生产,改进设备。解放后,八路军接管煤矿,建成国营大型煤矿,峰峰村被四周的工人村包围,成为冀南最大的煤矿区,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夕,峰峰矿务局成立,“峰峰”的文化符号已经与“矿”为指向了。
1950年6月1日,峰峰矿区成立时,以“峰峰矿务局”所在煤矿企业为主,结合彭城陶瓷、和村纺织工业来划定行政范围,故取名峰峰矿区。“峰峰”的符号意义,经由石鼓——鸣则兵交——峰峰——奉凤——峰峰,至此,又指向行政区划了,广义指峰峰矿区,狭义指峰峰镇和峰峰村。
时间回到当下,当我带着诸君“进入峰峰”文化之境的时候,峰峰作为广义的文化符号,其意义更加丰富了,比如,磁州窑的白地黑花如何形成的,滏阳河源在哪里,鼓山还有哪些神秘的故事,小车社工人为什么要罢工等等,如有兴趣,下期我带诸君探一探滏河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