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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半数的旅行似乎都出于一时兴起。

    就像去年八月，原计划从成都出发，取道嘉峪关进入敦煌，到黄沙万里间看一看雄关漫道，在忧伤的月牙泉畔感受斑驳的禅意轮回，之后再走一趟古都长安，去大雁塔下吃一碗羊肉泡馍。木樨花落，任思绪在想象中信马由缰地穿越古今。

    所有的攻略都提前两周做好，莫高窟的资料与纪录片也浏览了一遍，防晒霜，帽子，眼镜准备妥当，心情愉快，感觉到位，但就在订票的前几天，收到友在微信上发来的一张照片：荒凉的河滩上，石块突兀而嶙峋，一匹灰白的马背对日光，远处蔚蓝的湖水平静地漫延仿佛没有尽头。

    她说：你无法想象青海湖的美，它就像是神明的眼泪。

    那一瞬间，心跳加速思维旋转，之前的计划被统统否决，于是改变了所有行程，我坐上了去西宁的火车——­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怦然心动的瞬间呢，那一片纯净的蓝色吸引着我，我不想错过。

    一下火车，夏季的阳光盛开得异常灿烂，但身体感受到的却是初秋般的薄凉，几分钟之后，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变得干燥敏感。离开了湿润的盆地置身于西北的天空下，朔风在脸上摩擦而过，似烈酒粗犷。

    青海湖距西宁约200公里，被四座大山所环抱。汽车一出城区，满眼都是戈壁草原，骤雨过后，天空一碧如洗。

    我本来是想去寻找那幅照片里苍凉的湖水，但青海湖却给我准备了一场措手不及的明媚盛宴。曾经以为，蓝色应当是沉静的，凝固的，可是，当视线掠过璀璨的金色花海后定格在辽阔的湖面上，我仿佛看见了一颗蓝色的太阳，它如此明亮，生机勃勃，昭示着神明般温暖而纯粹的力量。

    好像来到了世界的尽头，眼前浮现一行字，是兰波的《永恒》：

“终于找到了永恒。

那是太阳，融入沧海。

我不朽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

  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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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今年二月份。那时候计划出去走一走，却不知道该把目的地定在何处。某天的聚会上，忘了是什么原因，一同学放起了那首叫《彩云之南》的老歌。我在无比嘈杂的环境里竟然认真地听了下去，心里像是有无数绒绒的草籽破土而出，某个角落里，阳光开出了花。

    彩云之南，归去的地方。秀色丽江，人在路上。

    我想，我应该向南走，一路山明水秀，且听风吟。

    到达丽江的时候刚过七点，晨曦初露，但已经有大批的背包客涌进这个名气大得离谱的古镇。奇怪的是，古镇里面却异常的宁静，大水车慢悠悠地转着，几个早点小摊的蒸笼上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东巴风铃在紧闭门扉的商铺檐下轻轻摇动，铃声微茫，几不可闻。

    丽江的梦太长，直到下午，它才渐渐苏醒。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纵横交错的街巷间，就像干涸的水道忽然流水潺潺。音乐和手鼓响了起来，酒吧楼上的小哥弹起吉他，你对他拍照，他会笑着向你招手。

    当夜晚来临，沉溺在灯火里的古镇如同《千与千寻》里那个魔幻的城市，这样的光景，让人很难长时间地驻足，只想跟随着人流行走或者奔跑起来，就像白龙和千寻那样穿梭过光怪陆离的街道，逃离悲伤，然后去追寻遗忘了的爱与年华。

    五光十色的灯笼，鼓点强烈的音符，少女额饰上闪烁的碧蓝光泽……每一个角落都暗藏迷离的梦幻，仿佛随时会有精灵或者神怪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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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我喜欢翻看过去旅行的照片：程程山水被定格为明媚的图画，风格各异的美食，笑靥如花的人们，沿途捕捉到的微妙感动……许久不见的朋友总会说，真羡慕你啊，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去旅行，在路上的感觉，真好呢。

    是啊，在路上的感觉真的很好，但也不像照片上所呈现得那么美好—— 我想，这是经常旅行的人所拥有的共识。

    因为留在镜头里的，通常都是旅行中最美妙的部分，但现实往往是我们会花费很大一部分时间在舟车劳顿中。我们被固定在一个狭小的座椅上，火车摇摇晃晃地前进，胃里面的食物翻腾着，泡面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车厢，如果再有几个哭闹的小孩，心情的烦躁更会升级数倍。或者是随着飞机爬升到万米高空之上，耳朵隐隐作痛，打开遮光板，窗外的白光让人一阵眩晕。

    一路上遇见的人更是形形色色，热情善良者有之，冷漠粗鲁着亦有之，偶尔还会有骗子、小偷，让人防不胜防。至于各地的特色美食，有时候真的不敢恭维，比如名气颇大的丽江粑粑，我觉得真心还不如小区楼下一块钱一个的葱油饼。

    在路上，就不得不应对种种琐事和突发状况，需要和不同的人周旋，要忍受身体的疲惫和心情的反复无常，所以很多人旅行一次之后就再不愿走出去，但也有更多人依旧乐此不疲。

    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爱上旅行的理由，对我而言，旅行最大的美好不在于当时的体验，而在于旅行之后的回忆。我发现在行走的过程中被忽略的很多细节会在回忆中被一一还原，它们如此细腻而独特，历久弥新，覆盖了途中所有不愉快的过往。

    高晓松说得真好：这个世界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每当我觉得琐事缠身，现实惨淡时，就会想起阅读和旅行，至少还有它们，可以让心灵或者身体逃避至桃源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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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不久和同学去朱家角散心，我们坐在河边吃桂花蜜的豆腐花，对岸粉墙黛瓦，头顶一角天青色，烟雨未至。

    忽然又想起了诗人兰波，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法国邮船公司的经理说的：“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把我送到码头……”

    这个只活了37个春秋的男人，带着无望的爱恋，流浪过海角天涯，却没能登上他梦中的渡口。一念至此，心中不由地感伤，如烟波微茫。

    大概是这两年在江南待久了，人也变得多愁善感了，我琢磨着近期可以去北方转转，顺便带上一本冯唐文集。

    在皇城根底下，嚼几篇俗辣犀利的字儿，我想，应该是件不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