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做记者那会儿,去现场拍摄各种惨景时,心里震动很大,有时候那一颗悲悯之心都恨不得要蹦出来去替局中人受苦,好几次车祸现场也是因为等救护车期间,我放下摄像机去做了一些能帮助局中人暂时缓解痛苦的事而被领导严厉斥责。
然而,随着岁月的洗涤,以及业务经验的增加,专业和才干的不断飞升,我发现脸皮厚了的我再去见到那些惨案现场时,当初的恻隐之心几近消失得无隐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麻木,无动于衷无止境的麻木,有时候在镜头里看到惨案中的人痛苦呻吟,不会同情他,反而在某个刹那会嘚瑟自己抓拍到了好镜头......
再后来,随着我的金牌记者称号响彻大江南北后,我买了几套房子,日子也越来越红火了,这时候我的心更绝情了,抢入惨景实地取材期间,我甚至都没耐心等下去,偶尔还会希望情节更惨烈更曲折些,这样新闻出来后看的人多,我的进账自然也高。
有人说我压力大才变得这样不近人情,也有人说我太过想成功,太过想大富大贵才变得如此心冷,还有人说我看到的惨案太多造成了心里抑郁,也有的说我得了职业病,被那种绩效文化洗了脑......
说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实现了财富自由后反而越来越不快乐,越来越孤单,我当初选择做记者的初心全没了,现在自个儿眼里全是自个儿的小家,以及外在的虚荣,能不能让父母他们生活条件更奢贵些,妻子的化妆品护肤品,衣服包包能不能给她买更好一些的,孩子要上怎样国际化的幼儿园,去怎样更全面发展的私立学校,要报多少学习班,兴趣班,家具,电器这些能不再升级一个档次,车什么时候再换一个更豪华一些的,保险也需要再升级一下,能不能再多囤一些不动产,自己名片上的各种名头能不能再花钱多弄几个......
我偶尔想过转行,想去当医生,积一点德,但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去一家医院实习,当时在急诊室报道时就遇到过一位弥留之际的老人,那老人当时还是清醒的,聊了两句天,我知道他爱读《太上感应篇》,就给他背了出来,我一边背一边紧握着他的手,他神情回光返照,这个过程持续有好几分钟,最后走的时候,他异常的安详。这一天我在会上被领导批评说:“医生对病人不能太投入,忘了医闹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学会跟病人保护距离,距离太近,会影响诊断,增加心理负担,久而久之你会承受不起。”我是从领导的批评声中哭醒的,我不服,在梦里我还说“即使被批评,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给那老人背《太上感应篇》,什么都不为,只为了我的心”。
而如今,我连转行行医的梦都很久也没有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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