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名正这般遐想着,孩子们早出来了,如脱笼的兔子一样,他们一个个看起来甚是活泼机灵。
学生们初见去名这个新面孔,目光中除了好奇外,也有几分不寻常的打量,这倒令去名不好意思起来。多亏一位老老师及时走过来,手拍在去名肩上,笑着向大家介绍道:“这是我们学校新来的庄去名老师,快跟老师问好。”这学生中有几个外向开朗的一听此语,即立刻向去名大喊了一声“庄老师好”,去名正欲回答,另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孩不知从哪里忽然横跳过来笑问他“庄老师你凶不凶啊?”这一问把所有的人都逗笑了,那位老老师却批评起那男孩来:“整天就只担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如果学习够好,老师还会对你凶么?”那位老老师讲这话时,语气很不好。这孩子像吃了一个惊雷似的,什么也没回,便立即讪讪的去了。睹此一幕,去名心里倒生出几分不安来,“据方才这位老师的逻辑来看,学习不好的学生理应就是该凶他的,并且可以凶得斩钉截铁,凶得义正言辞,是谁给了他们这个权力?”细思下去,去名甚觉恐惧。
一路上,去名又听到有两个学生在前面窃窃私语道:“这个新老师带着一副跟我们差不多的眼镜,面相又很和气,我猜肯定比去年那个江老师要好,江老师,那个才真叫凶神恶煞。”另一学生听后附和着道:“那是,不过我们也别想太远了,看看这才一年的功夫,学校的老师来来去去换了多少人!”对方一听,也觉得有理,二人沉默一阵后,也就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了。
他们突然沉默的瞬间,去名心里忽地生出一阵拔凉,那一刻,去名从那两个孩子的神情上读出了某种不是他们这个年龄该有的东西,他们似乎被什么东西深深地伤过,也似乎把很多现象早看淡了,一种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漠然感,正从他们身上过早的散发出来。
这是去名第一次当老师,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学生们首先关注的是“一个老师凶不凶”这样的问题,原先准备的诸如“你的家乡在哪儿,大学有什么好玩儿的”这类的对答如今全派不上用场。几许尴尬,几许黯然,一时溢满了去名整个身心。
去名是他们家里的老四,也是最小的那个孩子,他头上还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虽然从小受的宠爱多,但去名并没有因此而走向那条“恃宠而弱”,或“恃宠而骄”的道路。他们家最好的房子不是客厅,也不是厨房,更不是任何人的卧室,而是一间特别大的书房。去名爸爸在盖新屋时就对这书房付出过巨大心血,他常跟接工程的工匠和木匠师傅们说:“俺这新屋,其他地方的装饰可以简单一些,这个书房的投入则尽力不设上限,一定要用质量最好的材料,比如油漆的环保性,墙上书柜的布局,电灯的护眼与否,插座的安全级别,桌椅与孩子身高的匹配等,这些都不能将就。”
除了满墙经典的书籍以外,去名最不能忘记的是这间书房正中墙壁上悬挂的那把刻了《道德经》全文的仿古大戒尺。它就像一位不说话的严师一样,陪伴着去名和他的哥哥姐姐度过了他们的求学岁月。是它,让他们在成长的路上没有走偏,也是它,让他们知道了天底下最靠得住的老师是自己,最有效的读书方法是自学,最澄明的收获是自觉,最使人进步的品德是自省,永远都不会过时的思维是自新。
去名的父亲教育孩子时从没有使用过这把戒尺,他对孩子行的基本上都是“不言之教”。孩子偶尔的过于任性,父亲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将一切从容收住。父亲精于自己茶园事业的同时,也给足孩子们足够的独立空间。
当后面有几个学生也坚持认为去名一定不凶的时候,去名不自然地用眼特意睃了一下自己的外表,也许,今天这一身随意的上蓝白,下黑配,让他在学生面前减少了不少的危险性。去名向来对服装不挑剔,什么穿得舒服他就穿什么,棉麻类的衣服几乎塞满了他整个衣柜。他也从不穿牛仔裤,不穿皮鞋,总觉得那些东西都是穿给别人看的,迎合了别人的口味,却憋屈着自己,天底下也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干。也不记得是小时候在书房中哪本古籍上读到过这样一句话,——“内实者,外虚”,从那以后,他就再没有在穿着上浪费过一滴宝贵的人生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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