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过后,空气更加清新起来。在阳台上,他正忘我的欣赏着天空彩虹的雏形。原来牧翛然加入海纳百川出版社已有一周时间了。第一次正式进编辑室,他多少有些兴奋,趁着大忙碌到来之前,得好好的透一口气。正望着天空,手机信息灯亮了,一看,原来是出版社发来的邮件通知。打开后,除了一些形式上对他一周的表现夸耀之语外,最重要的莫过于告知他正式被分在的第四编辑部,又名秋毫之末编辑部。惊喜之余,他搬出一把摇椅坐在了阳台上。此时的天空,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正持着彩练当空静舞,他如椽的七色笔,绘蓝了天,绘彩了云,绘黛了山,绘碧了水,绘出了一个斑斓的世界。他是怎样乘着甜甜的风,披着醉人的雨,从天外飞来的,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正扣开着很多人的梦。当天晚上,牧翛然入睡的格外的酣。恍恍忽忽的,牧翛然来到了一片空山深谷,正驻足观望,忽然一块奇石前,有数茎幽谷草。不闻其形,先闻其声,一阵芬芳扑鼻而来,啊,是一株空谷幽兰,开的甚是灿烂。正是:婀娜花姿碧叶长,风来难隐谷中香。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空旷清静的山谷中,这一株幽兰显得太惊骇世俗了。不需要人欣赏,毋须人夸耀,只为真性而活。此生可以,我愿意带上几本书,在这山谷中陪你过上几年几载...”正当牧翛然心中不禁由物生情,发出由衷感叹时,渐感脸上一阵灼热的痛,睁开眼,原来是南柯一梦。早晨的阳光早已照在了床头。想想今天周五了,最后一批入职的新人也要到齐了。他赶紧爬起来洗簌好,带着晨曦般的心情,进了编辑部。
直到下午,最后一批入职的名单出炉了。牧翛然正坐在位子上看着《书经》,不经意间,她感觉到一位叫竺湑湑的女孩很是与众不同。新来的同事都忙着将一些装饰品点缀着新的办公桌,也有的偷偷的将一些吃的零食放在桌子下面,更俗一些的直接将电脑放好,第一时间打开,抓紧时间玩游戏。竺湑湑先是将自己的办公桌打扫的干净齐整,旁边的空位也被她擦的一尘不染,闪出耀眼的光亮来。她身穿一袭淡雅鹅黄的长裙,不长不短的头发带着天然的乌黑,相对于其他新来女同事化工厂染烫后的发型来讲,竺湑湑身上有着一种接近真实的美。接着她从一个纯白色背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几本书。牧翛然定睛一看,有一本厚厚的《尔雅》,一本《毛诗》,一本《中国历代女诗人词人全集》,历史类小说《东周游记》。也有诸如《张爱玲全集》之类的近代书籍。看到这里,翛然心中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社会上竟还会遇到这样的人,看样子我算是见识浅的了。”惊叹之余,又想着:“如果能早些年遇见她该是多么幸运的事。”他人生中算是第一次读懂了什么是“相见恨晚”。快到中午的时候,牧翛然发现桌上的《书经》,竟还没看完一篇。
下午的时间比较自由,负责人交代了一下下周一的旅游拓展活动的注意事项后便走开了。新来的人像热窝上的蚂蚁,互相聊起天来,说一些诸如毕业于哪一所学校,新公司的前景,有几个老人也参合着进来,广播着他们的验之谈,最后他们帮新人道出一个说了等于没说的结论:只要你努力,编辑部是大有前程的。
牧翛然和竺湑湑的位子中间只隔了一排,这一排靠左坐的新人叫管弗,他埋头在那里研究着《素书》《易传》。对于这样没意义的讨论,翛然几乎不参加。此时他注意到竺湑湑也没加入讨论。竺湑湑桌上也放着一本书,一个人静静的看着,仿佛外面的世界和她无关似的。快下班的时候,和湑湑一起入职的可碧琳坐到竺湑湑旁边,他们像是说些什么话,牧翛然半中间只听竺湑湑小声对碧琳说:“他,我好像哪里见过?”碧琳很久才笑道:“我知道哪里了。”湑湑连忙问:“你快说啊。”“在秋毫之末。”碧琳说完,便只剩下他们俩个女孩的打闹声。牧翛然只心里疑惑:“他们说的“他”是谁呢?”良久,当牧翛然准备转过身去问一下他们,回头一看,她们早已吃饭去了,当天无话。
周一这天,他们一同参加海纳百川出版社华南片区旅游拓展活动,地点是清城大福山下。三十两大巴车,七百余人的浩荡队伍,一清早便向大福山方向驶去。原先的分组全被打乱了,车上牧翛然暗自庆幸原先组里还有几个人没变,竺湑湑也是这一组的,最起码免去了重新和一群陌生人嘟嚷的麻烦。活动的策划者之一汪任之,他同时也是编辑部新荣升的首席资深编辑,临时建议车上每个小组准备一个节目,将在车上表演,为本次旅游拓展的第一道游戏,计入个人总积分的。坐在靠前位置的一新人向他抱怨道:“这不公平,我们都还没准备的。”汪编辑笑说道:“接下来的每个活动都是没有准备的,人生就像是一盒装有各种味道的糖果,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颗糖果是什么味道。”说完,他便开始念出各个小组表演的出场顺序。小组临时准备节目的时间只有十分钟。牧翛然是第四组,小组交谈中,竺湑湑发现牧翛然好多看法和她是一样的,牧翛然也看到了竺湑湑大方开朗的一面。当牧翛然提议让竺湑湑上去唱一首歌时,没想到她第一时间便答应了,干脆利落。这出乎小组所有人的意料。他们小组成为首个递上表演内容的小组,不仅受到汪编辑的大力赞赏,还为小组每一人赢得了十个积分。
第一个上台小组的代表讲了一个笑话,还是冷笑话。看到大家没听明白他笑话里面的深层含义,他又花了大半天时间来解释,解释的时间竟然比讲笑话的时间还要长。第二个小组派上来的是一位体重严重超标的大胖子,他表演的是出乎众人意料的“肚皮舞”。肚皮舞是没跳成,车晃来晃去的,他差点被车甩到旁边的一位女生身上,还好那女生反应快,提前预测到了,才以避开。回到位子的途中,嘴里还不停咕噜着车里的条件不好。汪编辑顿感人的心宽与心窄只在一念之间,并不理会他的抱怨,只付以莞尔一笑。第三组的代表是唱的一首歌。越是唱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无。当大家正满怀期待歌曲的精彩高音部分时,恍然间发现他已坐回了自己的位子。都是新人第一次亮相,难免有一丝害羞。汪编辑也并不责怪,他重点考察的也不在这方面。竺湑湑刚走上去,牧翛然这一组的人就鼓以最热烈的掌声,“大家上午好,我叫竺湑湑,我给大家带来的是一首中国风的歌曲。”说完,只听一阵清泉般的音线如丝般交织在车厢的每一个角落,让人早已分不清剧里剧外。“月老树下,
声声感叹的是谁?一季又一季的满帘落花,细数着轮回。呢喃柔柔语,潺潺相思瑟瑟随。都说羡,如花美眷;有谁怜,只似一声春雷。三千红尘中,是谁,弦音一曲兰亭会,轻奏如流水。又是谁,烟雨紫陌里沉醉。人间风花雪月,墨香袅袅的书写....”唱完,车厢里仍然寂静无声。竺湑湑的一声“谢谢”将大家从梦中惊醒,他们这才知道歌曲已经完了,继而车厢里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坐回位子,竺湑湑有些腼腆的和小组的人笑说:“我有点紧张,声音里面有些颤音。”“这是真实。”牧翛然笑回道,“真实的就是美的。”“谢谢,说道这里我还得感谢你,我唱到一半的时候,你的一个眼神,给了我很大的勇气。”竺湑湑说的时候,眼睛正对着牧翛然,牧翛然到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方才想起竺湑湑歌唱时,不知是故意要给她勇气还是真的被她的歌声陶醉了,是向她看了一眼。他第一次感觉这样的歌声下,他甘愿做听众。想到这里,牧翛然笑向竺湑湑说:“好的艺术自身便可以产生力量,你唱的本来就很好。”竺湑湑听了这话,红了脸,心里又好想笑,终究是忍住了,忙打趣道:“夸人不能委婉点吗?”“都来不及委婉,心里的话不听使唤的就跳了出来。”牧翛然一边笑答着,一边又指着同组的其他人,口内接着笑说,
“不信你听听他们的评价,口里除了一个“好”字,绝对再找不出其他的词了。”大家听他说着,已经笑了,都齐声说翛然说的没错。
当他们聊天的时候,已经又有几个小组的节目表演完了,都觉得没什么好看的。闲谈了一会儿,车很快就到了大福山。
开到山脚下的一块空地上,车停了下来。走出车门,牧翛然顿时感觉进入了一个世外桃源一般,浑身沐浴的是大自然最初的淳朴,静谧。这里的空气成分仿佛只剩下氧气。眼前一条河清澈的可以映现水里的小虾,他们时而一跃而起,时而缓缓漂移,水中留下的全是他们快活的痕迹。忽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片狭长的树叶,落在河面上,犹如一叶小小的扁舟,随着流水,伴着和风,正创造着一曲叫“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的歌。“牧翛然,你看,大福山第一峰。”竺湑湑一句话提醒了牧翛然,他抬头一望,只见一道巍峨突兀的高山横在眼前,山上怪石嶙峋,险处丛生。奇草异树,奇藤怪蔓,交相辉映。一块巨石上草书:大福山第一峰,随逸峰。这一道屏障与《红楼梦》里山子野给贾府设计元春省亲用的新墅的进园屏障有的一比。如果不是这一道屏障挡住视野,所有的景色瞬间收入眼底倒觉得可惜了。牧翛然心中发呆的揣度着,莫非山子野也来过这里?能走他这样一位“胸中有丘壑”又放浪形骸的大师走过的痕迹也不失为一种幸运。遐想中,早已转过几道弯,渐觉豁然开朗,原来大福山被小河隔成两半,向远处望去,其他小峰连绵不绝,犹如一条巨大盘曲的卧龙。一路向前走去,只见山上的树木苍翠欲滴,时不时的还有几条松鼠在山涧快活的嬉戏。悠然间,对面的山上接近山顶处出现了一片映山红,开的格外灿烂。这算得上是远方客人收到大山深处最火红的见面礼吧。层峦叠嶂的绿,有了这一片映山红的点缀,才变得如此摇曳多姿又丰富多彩,是一种和谐的美,亦是一种美的和谐。
游览了一上午之后,大家歇息了一会儿。休息时,大多数人在那闲聊,牧翛然找了一块空草地睡了片刻。朦胧中他听见有两个声音像是在说他的,“你看,那不是牧翛然吗?好是淡定啊。”“他生活很有规律,听人说他来出版社的时就是这样的,每天中午都会小憩片刻,风雨无阻。”声音渐行渐远,翛然只觉其中一人是竺湑湑,心里带着一丝愉悦,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已是午饭的时间了。
须臾,山脚下空旷的平地上,他们开始了下午的活动。队伍重新打乱了,分成了三十个小组。牧翛然感到意外的是,他和竺湑湑又抽到了同一组。当下,他们俩相视一笑。
第一项活动任务是各个小组分开讨论,十分钟内为小组想出一个队名。牧翛然他们组一开始便争论不休,有的说高峰,也有的利刀,也有说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之类的,说蛇狗之类的也有,当然一说出来就被否决。须臾,两个队员因野狼和草原狼两个名称争得不可开交,坐在对面的一位叫功谨遇的组员第一时间表示轻视,说:“不要说什么狼,我顶恨的一种企业文化就是狼文化,狼是什么?狼是古时候野蛮民族的象征,能代表我们中国文化吗?我们的祖先早就说我们是龙的传人,没说过是狼的后人吧。狼图腾能比得上龙图腾吗?一个是天上飞的,一个地下跑的,有的比吗?如果社会都像狼一样,那可真是人吃人的社会了。”说完,牧翛然和竺湑湑第一个鼓掌表示赞同,那二人才无话可说。很快讨论的时间就到了,他们仍没有个一致意见,后来随便取了一个“长城队”。
接下来游戏开始了。
第一个游戏是传呼啦圈。规则就是在规定的时间里让呼啦圈从队伍中的每一个人身上传过去,从第一个传到最后一个,用时最少队伍者即获胜。试玩一遍之后,大家都觉得很轻松。正式比赛时,很多人却发慌了。快到末尾时,竺湑湑是牧翛然的上一位置,他们处在最后几处的关键点上,当下众人都喊“快,快,快...”竺湑湑不慌不忙又恰到好处的传给了牧翛然,牧翛然很轻松的接过竺湑湑传过来的呼啦圈,并轻快娴熟的传给了下一位,再下面三位就是最末尾的三位了。那个一直在大声叫嚣着他人应该怎样怎样的队员,是处于倒数第二的位置,呼啦圈到了他的位置,就像跟他有仇似的,耽误了好一阵时间才传给最后一位,被一部分队友好不训斥一顿。他知道自己错了,也不敢回话。竺湑湑悄悄和牧翛然笑说道:“管不住自己的人才会管别人。”牧翛然笑回道:“正是我想说的。”本轮他们小组成绩第十四,也不算太差,大家互相安慰一番。共同击掌后,一声大吼倒是把旁边的两个小组给震慑住了,尔后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个游戏是极限报数。哪个小组报完规定的数所用的时间最短即是胜者。几轮试玩之后,牧翛然他们组还不是很理想。又有几个喜欢指手画脚的组员说最后一位收尾太慢了。竺湑湑的位置便是最后一位,牧翛然看不过去,便说道:“最后的收尾速度是没有问题的,已达到极限。倒是中间这几位有些拖后腿了,不信你们再试试看。”牧翛然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中间几个组员,他们显然有些不服气,正当他们要反驳时,旁视的陈心照裁判也说了一句:“这位组员观察的没错,问题就出在中间的这几个位置。”他们才不敢说什么了。竺湑湑望着牧翛然笑了一笑,牧翛然也笑了。问题找到后,接下来就顺利多了,这一局他们小组拿到第二名。
第三个游戏名曰“翻火车”。每个组员平躺在陆地上,以接力赛的形式共同合作,轮番将每一位组员用双手从一端送到另一端,一个循环完毕用时最短便是赢家。由于这个游戏太耗体力,组员没来得及试完一轮,便开始了。先是看到旁边两组的成绩都很好,牧翛然他们组的人有些慌了。一开始还算顺利,到中间的时候一个身体较重的组员托了一些时间,大部分成员都开始叫嚣加快速度。这样一来,有些组员还没接稳就直接被扔过去了,急得裁判周自新在旁大喊:“注意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的队友。”可惜这呼喊已经迟了一些,好几个女生都被摔伤了。游戏还没结束,牧翛然立即爬起来,急忙的寻找竺湑湑,看到她一个人正坐在一块空地上,双手揉着头部,牧翛然两步化作一步冲到她身边,问:“竺湑湑,你没事吧?”“没什么,只感觉这些人太野蛮了。”听到竺湑湑说没事,牧翛然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找了一块空地坐下。“这些人太较真了,一场游戏竟玩成这样子,你也要学会保护好自己,他人怎么说,你只悉听尊便。”牧翛然安慰着竺湑湑。其他人还依旧在那里计较着结果,竺湑湑看到了人情的冷漠,牧翛然的关心成了山脚下唯一的一丝温暖。当裁判问他们组要不要重来一次时,牧翛然第一个表示弃权,接着其他几个受伤的女生也表示不参加,这一轮他们没有成绩。较真的人仍在那抱怨,看透的人却释然了。
第四个游戏叫“越狱”。队员想办法合力越过模拟监狱里的电网(一条小丝绳设计成的类似蜘蛛网形状),电网中间只有一个仅仅能通过一人身体大小的窟窿,哪个组在不触碰到虚拟电网的前提下先将所有人送出监狱,即是最终的优胜队。牧翛然他们组是第一个成功送过第一个人的队伍。送过去的是牧翛然,高兴之余,牧翛然望着对面的竺湑湑,心里仿佛在对大家说,最大的功臣该是竺湑湑,归功于她观察注视电网的边缘和队员身体的边缘时的极其细心。因为两者一旦触碰到,就要重新再来。旁边的组因为屡犯这类错误不知道重来了多少遍。竺湑湑见微知著的引导让他们组在第二次实验中又顺利送出了第二人,第三人...这让所有小组大为惊叹。当送竺湑湑“越狱”的时候,牧翛然轻微的跟她说了一句:“你只管闭上眼睛,把自己交给队友,忘掉自己就是了。”果然,竺湑湑是中途送出去中最顺的一个。过来之后,竺湑湑似乎在想着什么,牧翛然还没来得及问,便接着迎来了他们组最胖的一位队员,此时有一个叫游守的队员,望了望那位很胖的队员,低声和他附近的队员说:“有她真是我们组的不幸。”一个叫郝嫌的队友竟然点头赞同他的观点。牧翛然和竺湑湑都认为此二人太不堪了,大多数队员也没有理会他们二人。齐心协力之下,一切都顺利的很,他们组这一次博得头筹。顿时成了三十个小组中的明星队。
最后一个安排是每组派一个代表上台,发表本次活动的感想。演讲顺序便是按照下午游戏总成绩排的。只听前几位小组的代表说的无非就是团队和个人的关系。牧翛然心里叹道:“这样的伪命题为何如此长时间的经久不衰,演说者不厌其烦的把它做为洗脑的首选材料,听的人不假思索的甘愿被奴役。真搞不懂到底是谁相信的深一些?演讲者?不假思索的听众?也许都是。骗子说骗人的话说多了,时间长了连骗子自己都会信。”几句文字游戏的话在台上被拆来拆去,变出个种换汤不换药的花样被各个代表反复讲,有的还大声自豪的吼着讲,让人听了着实想吐。牧翛然只有把眼光和心寄情于演说者背后的山。竺湑湑看到牧翛然听的不耐烦了,笑向他说道:“回去后能将你桌上的《屈原全集》借给我看一下吗?”牧翛然才发现原来竺湑湑也听不进去,于是笑答道:“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你独醒。不给你看给谁看呢 。”
正说着,轮到牧翛然他们组了。竺湑湑是他们组的代表,第十四个上台。她刚站到台上的时候,牧翛然在下面悄悄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竺湑湑轻微的一笑。接着只听她以极明亮干净的嗓音说道:“《道经》里面有一句话,信不足,安有不信。只有足够的信任,彻底的信任,完全的信任才接近信任的真谛。孔子说:“君子周而不比。”我想团队和个人是没有必要分开讨论的。如果一个人真的把个人做好了,与团队甚至更广阔的外界一定是和谐圆融而并非冲突取舍的关系。如果说有一个很优秀的个人,脱离了团队。那么只能说这是一个伪命题,这人算不得真正的优秀,是伪优秀而已。个人真的做好了,就没有个人团队这些概念了,将他们分开讨论,或是说哪一个比哪一个更重要,这些说法我个人认为,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中国文化里讲究的是物我两忘,万物同根。体现的是不可分割的合和观。就好彼此刻我站在这里讲话,我并没有刻意准备我要讲什么,是忘我,也是坦诚。谢谢大家。”说完,牧翛然他们组报以最热烈的掌声,其他组也有零星的几个附和声,他们算是几个接近清醒的人。竺湑湑由于是中场上台,他这样说了之后,等于绝了后面那些准备再讲什么团队个人的小组代表的路,所以后面几个小组多是沉默不语,带点嫉妒,还有点恨。出题的教官,于忠,是出版社的一位中层小官,听了之后先是愣在那里。然后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愤愤不平,也为了博回自己的颜面,故意说道:“刚才的小组代表说的有些偏题,我们将在评分中仔细斟酌,接下来的小组代表该怎么讲还怎么讲,尽量将其他小组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后面几个小组的代表讲的时候,大多数人似乎都听不进去了。竺湑湑拍了拍牧翛然的肩膀,笑向他问道:“我讲的怎么样?”牧翛然笑着正要回答,竺湑湑抢先又笑说:“等等,我猜你是不是又要说“正是我想说的”?”牧翛然点头笑道:“猜错了,我会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一点。”“就一点?”竺湑湑侧身笑问。“是阿基米德手中可以撬动地球的点,还不够吗?”牧翛然笑道。二人正说着,活动总教官艾黔,挺着大肚子开始宣读各个小组总排名,牧翛然他们组跌至第二十八名,队员个个都在那里抱怨不公平。竺湑湑对着教官的方向咧了个嘴,被牧翛然看到了,他们一起笑了。牧翛然笑道;“竺湑湑,我忽然想起你站在台上的时候,穿的淡红的休闲裤和山对面的映山红到是挺配的。”“真的吗?我还没发现呢。这条裤子是昨天晚上我去离出版社不远的地摊上随意淘到的,今天想穿就穿上了。”竺湑湑说完,又看了看对面山上的映山红,对比着自己的着装,忍不住又笑了。牧翛然心里纳罕道:“好久没有在周围人的脸上遇见像她这样自然,天真的笑了。竺湑湑说话竟然也毫不隐藏,那条裤子如果不是他说在地摊上淘的,我必定世俗的以为是商场里的,因为穿在她身上是如此的和谐,有质。可见韩非子说的“和氏之璧,不饰以五采。隋侯之珠,不饰以银黄。”是很有道理的。”质胜的人无需外部华丽装扮的修饰。进一步说,即使普通不过的修饰在有质的人身上依然显得价值连城,栩栩生辉。
返回途中,有两个女同事主动向牧翛然要了联系方式,牧翛然并不以为意。
回到出版社,汪编辑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写大福山采风的内刊文章,做出来后将在出版社全国分社内统一发行。次日,管弗就没来了。走时拍了拍牧翛然肩膀,说:“牧兄,出版社内寄生虫太多,未来一眼就能望穿的人也太多,早做打算的好”。牧翛然和竺湑湑二人送他上车,管弗说他从不是独行者。互相道一声“珍重”,足够。
四天后,都忙着交稿了。当天下午,竺湑湑走到牧翛然的座位旁,笑说道:“牧大编辑,能否欣赏一下你的大作?当然,我的如果你愿意看的话也可以看一眼。”“哈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成交。”牧翛然说完,便将自己的稿子递给竺湑湑,顺手接过了她的稿子。须臾,两人几乎同时向对方笑叹道:“不会吧?”原来他们稿子上很多“引用典故”都是相同的,诸如“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就连王维的诗“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也是一样的。内刊出来后,他们俩的文章成为期刊重点位置显示的作品。这以后,他们每次有了新文章,发表之前都会提前给对方欣赏。牧翛然每出一篇文章,竺湑湑总能第一时间读懂其中的意趣。竺湑湑每看完一本书后所谈的感受,牧翛然也第一时间便解得透彻。竺湑湑视牧翛然为一个世俗外难得的知己。牧翛然心里,早已为竺湑湑腾出了一片空间,犹如山外山。
一天,社区医院组织社区志愿者义务宣传“母乳喂养”的活动。竺湑湑是编辑部唯一一个报名成为志愿者的人。他在宣传语上分别写下了“再高端的奶粉都至少含有四十种以上的食品添加剂。世界上百分之七十的孩子成长中没喝过奶粉,他们依然长大了,而且很好。支持母乳喂养,请给孩子最初的真实。母乳喂养,幸福的源泉,自然的恩赐,是给孩子的最珍贵的礼物”。每一个宣传语后都有她精心准备的文章。第二天都贴在了社区宣传栏上。本次活动在社区居民间产生了非常好的反响。第三天上午,因为竺湑湑在志愿活动中的优异表现,院长亲自给海纳百川出版社送来了一面锦旗。总编辑花自若接受锦旗的那一刻,脸上着实的羞愧难当,毕竟他带领的编辑部只出了一个竺湑湑。
这个月下旬,汪编辑给新人开培训大会。当天上午,会议之前,大厅内人声鼎沸,气氛也异常活跃。正当牧翛然拿着一本书在看时,忽然斜对面一个女生老远对着牧翛然一本正经的说:“小牧,你跟她好像啊?”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牧翛然后面的位置,牧翛然一时没听懂,只回以微微一笑。不过马上脸上一阵灼热,因为他后面坐的正是竺湑湑。他不知道竺湑湑有没有听到,只故作镇定的坐在那里,不敢回头看,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开会中间,新人们按组玩了些娱乐游戏。竺湑湑组中一人因游戏输了又不肯表演节目,在那一直唯唯诺诺,犹犹豫豫的。刚也因游戏中犯错,才完成表演的竺湑湑对他很是看不惯,直接就说:“讲个笑话也行,老在这里找借口这不会,那不会,浪费的是大家的时间,又逃脱不掉的,一点都不坦荡。”
那人心里似乎有些不舒服,但知道此时错的是自己,竺湑湑人气又高,也不好抵抗,仍旧坐在那里扭扭捏捏的。牧翛然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说:“该断不断,反受其乱。多大的事儿,难道要了命不成?”这一激将,还真有点效果,他开口了,只是说的声音没人能听清楚。竺湑湑似乎是听懂了他的意思,直接将他的一个不好笑的笑话接过去向大家大声说了一遍,他们这一小组才算过关。接着汪任之说了一些编辑工作的内容和技巧,表过不提。
会后,汪任之让竺湑湑,功谨遇,可碧琳还有牧翛然他们四个去他办公室一趟。他们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得留下来,心里一阵忐忑不安。到办公室听汪任之解释后,才放下心来。原来汪任之发现他们四个和自己是同省的,虽说是新人,但这些天以来发现这四个人身上有好多当年他自己的影子,无论说话做事都看得是亮眼。中午特别留他们去馆子吃饭。
饭桌上,谨遇陪着汪编辑喝了点酒,大家也都看得出汪编辑是个有故事的人。话到动情处,汪任之吐露了他人到中年的烦恼。他说他一年薪水三十几万,除去应酬,生活,大概还剩下一半。给孩子课内课外各种补习又去了几万,剩下的如有急用还不够。当年大学毕业时,本准备创业办一家杂志社,后来合伙人意见分歧,他才到了现在的出版社,忍辱负重的打拼了接近十年到现在,别人以为他很风光,其实哪知他也是一个穷忙族。现在还有人劝他下海,他说他已经不敢了。各种保险,公积金出版社都替他交了,诸如此类的一些福利又让他不舍,还说他怕了,也没精力了。他说他只想稳定,他现在中年,已开始想到养老了。说到这里,谨遇没有说什么,他感觉自己仿佛也正在向汪任之的那条路上奔去。碧琳笑说:“这个局我一时也是解不开,生活,我想说的是,越单纯,越幸福。”谨遇说她说的“精辟”。竺湑湑笑道:“我对你的教育方式有些疑惑,当很多父母攀比着怎样的教育大投资能有怎样的效果,我从不信这一套。我认为最好的教育一定是最简单,最自然的。比如春天的雨,冬天的雪,没有刻意的雕饰,也能均匀,漂亮。很多父母往往忽视了最重要的,就是他们自己,还有人性。父母的言行思想是孩子耳濡目染的第一环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甚欲,亦勿施于人。不言之教是我心中最好的教育。”说完,众人都齐声说:“深刻。”牧翛然笑说:“泰戈尔诗集里有一句话:使卵石臻于完美的,并非锤的打击,而是水的且歌且舞。引用到教育上和竺湑湑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汪编辑选择取舍上也确有迷失。“稳定”是扼杀青春最好的幌子。人出生的时候,是最不稳定的,婴儿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闹就闹,那是人性的最初。孔子到了七十岁,说的不是什么稳定,相反,是“从心所欲,不逾矩”,其实跟婴儿的状态本质上是一样的,心灵上的自在。因为没有什么是稳定的,所以生当如夏花之绚烂。不要等到老的时候才看懂以前的瞎折腾,才开始思索生命的真谛。得和失总是相对又同时出现的。很多人就算到老了也不一定能“从心所欲,不逾矩”,“不逾矩”是一身正气。人生虽只有数度春秋,但它决不是梦一般的幻灭,而是有着无穷的趣味等着我们去感悟的。如果年轻的时候都失去了年轻的味道,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做的事,说的话都是按“心老”的方式呈现的,你顶多只是一位耗着年轻的资本,借着“稳定”的名义,活在“心以行役,真性全失”世界里的戏中人。”汪任之听着,眼孔逐渐转出一丝光亮来,也许他真的从这些活力四射的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些什么。又喝了一大口酒。接着大家一起又敬了汪任之数巡酒。汪任之也跟他们讲了很多关于出版社的事,告诉了他们一些这里面的所谓“智慧生存法则”。大家听了都齐声叹道:“好复杂。”汪编辑笑说:“是你们太单纯。”这一顿饭直吃到下午两点多钟,汪编辑亲自将他们送回办公室,鮑主任也没敢说什么。
一个月很快就过完了,竺湑湑发现牧翛然成了编辑部唯一一位文章不用审稿便直接排版的人。鮑主任授予他的金牌编辑,资深编辑等头衔,甚至是管一百多人的编辑组长之职都被他推辞掉了,有同事向他死磕为什么,他本不想说,他心里甚是清楚问的人想听什么,为了避免无聊的纠缠,他干脆一句话掠过,“我外面的一个杂志专栏的兼职薪水就超过了编辑组长。比时间,也远没有当下自在,完成了稿子可以自由安排。”从此无人再问。他从不把时间浪费在闲聊上。编辑部流传着他的一句名言:“我顺其自然的来,顺其自然的去。可问可不问的问题,不问。可说可不说的话,不说。”牧翛然说这句话的时候,本来想加上“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这一句,但看一眼竺湑湑,到嘴的话又被吞回去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竺湑湑在日志上写下了:嘿嘿,改个发型。今天还青春,明天谁知道呢。第二天是她的生日。当天下午,她邀请了牧翛然,她自己的好朋友可碧琳,可碧当时是和她一起进编辑部的。功谨遇自从那次活动后,渐觉和竺湑湑他们志趣相仿,也很是玩的来。功谨遇,可碧琳,竺湑湑和牧翛然,他们四人一起请了半天假。在竺湑湑家开了一个生日聚会。牧翛然看到竺湑湑的新发型时,又顿感竺湑湑更自然更可爱了一些。一进来,立在那里,望着竺湑湑着实发了一回呆。碧琳似乎知局,指着发呆的牧翛然,笑向家道:“你们看,这里有一棵树长在这里呢。”说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牧翛然缓过神来,自觉不好意思,赶紧一边用别的话岔开话题,一边找个位子坐下。竺湑湑口里笑向碧琳道:“你就是喜欢打趣人。今天人家是客,也该收敛些才是。”说完,便将手中的小白菜递给碧琳,让她去洗。碧琳一路上仍抿着嘴笑个不停。竺湑湑自去拿了一些香菇跟她一起在外面洗着。须臾,屋外只剩下俩年轻女孩的嬉笑声。
晚餐由热爱厨艺的功谨遇主厨,其他每人至少要贡献一道自己的拿手好菜。可碧琳第一个笑说:“当然是我的最快了,你们还没开始我就完成了。你们看。”说着,他将包里一袋包装好的精武鸭脖拿出来,放在桌上。大家都说不算,他笑求道:“我能很好的打下手,菜真的是不会炒的。一看到那厚重的铁锅我就望而却步了。”说的大家都笑了。功谨遇做完几个荤菜后,端着一杯茶坐在睡椅上,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一边望着牧翛然竺湑湑他们做菜,一边像清朝巡视官员一样虚端庄的品起茶来。牧翛然将特意从家乡带来的天然干菜做了几道,香味飘到对面的人家,以至于他们好几次探头向这边张望。
他们都想看竺湑湑的手艺。竺湑湑动作敏捷,只见她切土豆如削泥般熟练,她一边翻炒着锅里的土豆片,一边对大家说什么样的火候最适合下锅,多长时间可以起锅,土豆片的颜色到了什么样的度即恰到好处等话,功谨遇听着,也心生敬服。牧翛然笑叹道:“谁说名厨都是男的,这可是明日之星。”大家着实对她恭维了一番。竺湑湑不停的擦拭着头上的汗,嘴角的微笑像淡淡的云。此刻牧翛然在旁站着,目不转睛,看湑湑的侧影,可爱又显得异常纤弱,不知哪儿来的怜惜之心,他赶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厨具,说:“下几道菜我来,我最拿手的就是炒萝卜,白菜了。”说着,不等竺湑湑答应,便三下两除二的,锅也没来及刷便开始清炒胡萝卜了。可碧琳在旁偷笑个不停。功谨遇想笑,但强忍着,好不让嘴里刚喝的一口茶喷出来。竺湑湑对着他们俩的诡笑早已察觉,笑向他二人说道:“本该是你们俩的活儿,现在牧翛然帮你们做了,谢谢都不说一声,竟还有闲工夫在这里悠哉。”可碧琳刻意引着竺湑湑向牧翛然那里瞅了一眼,又对竺湑湑做了个鬼脸,笑说:“我只感谢你。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说着,径直唱起歌来了。牧翛然心里会意一笑,继续炒菜。竺湑湑顿时红了脸,追着碧琳就要打,嘴里说:“看你这小蹄子就只知道乱说。”碧琳跑到谨遇身后求庇护,谨遇忙用双手岔开,拦着竺湑湑,笑道:“这真不是碧琳的错。”竺湑湑还是不饶碧琳,口里又说“那你说谁的错?”“你听好,听我说...”谨遇停顿了一会儿,须臾,嘴角一笑,“怕是上辈子欠你的,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竟附和着碧琳也唱了起来,“好啊,你们俩个,原来早串通好了的。”竺湑湑说着就要朝他们俩个打去。谨遇和碧琳一直跑到牧翛然身后,正好牧翛然在翻炒大白菜,“牧哥哥,快救救我们,你的湑妹妹误会我们了。”碧琳不知哪里学来的一腔矫揉娇嫩的声音,让牧翛然差点没拿住手中的锅铲。“别信他们的话,他们在说你呢?”竺湑湑对着牧翛然说道,牧翛然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炒菜炒的太入迷了,嘴里哼着:“say
you , say me
...”“完了,完了,都走火入魔了。”看着竺湑湑着急的样子,大家都笑起来。正当他们打闹着,竺湑湑的手机响了,原来是鮑主任通知她最新的一个客户的期刊选题报批上出了一些问题,点名要竺湑湑过去。牧翛然说:“可恶,鮑主任这个人一向都是只认钱不认人的。整个编辑部的人都知道今天你生日,他竟...”说着,不由众人劝阻,他便冲出门代竺湑湑回了公司一趟。半个小时后,牧翛然回来自豪的说:“我说多大个事儿,他们实在是蠢的脑筋转不过弯,我只稍稍将选题换了一个字,当即报上去立即通过。”竺湑湑看了他一眼,心里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大家便嚷着开饭了。这一顿饭他们吃得很香。饭后,功谨遇问有什么好玩儿的安排没有,竺湑湑笑道:“我们下围棋吧,谁输了谁洗碗,可好?”可碧琳笑说“你看。”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厨房方向,原来牧翛然早已将收过来的碗洗碗了一大半。竺湑湑惊讶笑道:“你何时学会的这门手艺?”牧翛然自豪地答道:“这点碗算不了什么。我大学的第一份兼职做的就这个。当时一中午要给餐厅洗几百个碗,到后来我一边碗还一边哼起了歌。厨房的伙计后来笑对我说,给我一首歌的时间,一个餐桌的碗没了。我是他所看到到他那里做兼职学生中做事效率最高的一位。”牧翛然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碗早已都洗好并摆放整齐了。大家又着实夸奖了他一番。竺湑湑拿出了围棋,牧翛然和竺湑湑一组,功谨遇和可碧琳一组,下了四局打了个平手。第五局的时候,一开始可碧琳的电话响了,她出去了。功谨遇是定时要给她老婆汇报的,那是他老婆给他布置的每天必须要完成的作业。接着他也到阳台上打电话去了。竺湑湑笑说:“只剩咱俩了,相信巾帼不让须眉吗?”牧翛然笑答:“可以试一试。”牧翛然发现竺湑湑下棋的时候,时而哼出一首歌曲,或是诗词,时而苦思冥想又呆若木鸡。时而因为某一步走错了,脸上挂着腼腆的悔意,时而赞一声牧翛然某一步走的甚好。牧翛然嗑着瓜子儿,只抿着嘴笑个不停。可巧,竺湑湑此时正走了一步好棋,因含笑问他说:“你还在笑,我这一步下去,后面的路就你一个人走了哦。”说完,竺湑湑得意的放下一粒棋子。牧翛然先是笑而不答,尔后又笑问道:“你确定后面的路,我一个人走?”竺湑湑被他这么一说,又有点徘徊了,笑说:“等等,我再看一看。”须臾,她又用坚信的口吻笑道:“嗯。你输定了。”牧翛然一边笑说:“可见你绝情。”一边只轻轻将一粒棋子放好一位置,竺湑湑仔细一看,才明白中了他的圈套,笑求着要悔一步。牧翛然笑说道:“我怎么舍得将你丢下。”说着捡起了刚才放的那粒棋子。牧翛然自觉刚才说话忘情,唐突了一些,不觉红了脸。竺湑湑到是笑了,是腼腆又天真的笑,一声儿不言语。正待她准备说什么,谨遇碧琳二人打完电话回来了,见他们玩的有趣,因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什么好玩的事儿何不跟我们也分享下。”他们都笑而不说,正闹着,功谨遇的电话又来催了,牧翛然看时间已不早了,说也该回去了。临走的时候,竺湑湑送他们直到到门外。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化作湑湑眼里抹不尽的湿润。一个人回到屋子里,空空的,难免又增添一丝失落。直到三更,竺湑湑也没能入睡。
当晚,牧翛然回到家,越想今天的场景,越是睡不着。脑海里都是竺湑湑的画面,他纯净和气的声音,偶尔逗她着急的样子,她腼腆的笑,她认真的神态...如丝般交织在心头,此时的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屋子里时而像是有人说着“竺湑湑”的名字,说她的故事,牧翛然心头一惊,原来是自己自言自语。他想着,笑着,一个自己问另一个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另一个自己说:“梦还没开始呢。”果然,这天晚上的梦里,他又去了那个山谷,又看到那一株空谷幽兰。
次月初,湑湑在他晚间日志上写下了: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你不说,走着走着我们就远了。曾经有人问我,失去的东西还会回来吗?我说,曾经丢了一粒扣子,等到找回那粒扣子时,我已经换了衣服。人与人之间没有谁错过谁,只有谁不懂谁。如若懂了,一个眼神,两个未来。一个转身,二个世界。相依的是偕老,相知的是良缘。路过的皆是景,擦肩的都是客。有点胡思乱想,有点胡言乱语,好了,晚安,月亮。
管弗在他走之前,牧翛然和湑湑的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虽然他和牧翛然说的话不多,但通过那次活动,他读懂了牧翛然的一些气息。看到湑湑的日志后,管弗在下面留言了:“我想他会说,“真正的感情,不在于他说多少声‘我喜欢你’,而在于他用无言的行动证明‘它是真的’。就像风,感知得到,却看不到。又像水,看似平淡,却无声无息的滋润着心灵,不需要添减和修饰,透明是他始终如一的样子”。
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五月中旬了。鮑琦主任因为太贪而贬为原级,新上任的顾贝主任开始逐个找编辑部的人谈话,以稳军心。牧翛然他是不会找的,鮑琦主任在交接的时候特意讲明他曾经领教过牧翛然。当时牧翛然只一句“我知道到我的路该怎么走,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就这样连主任办公室的门都没踏进半步。竺湑湑被叫进办公室后,似乎和顾主任吵起来了,谈话声音大得外面的人都能听清楚。只听顾主任说:“你只要好好跟我一起努力,我这个位子迟早就是你的,我将你当首选的储备干部来培养,那时,你的工资至少是翻一番。”竺湑湑说:“你认为有价值的我不一定认为有价值。我并不是那么需要钱。来这里也不是奔钱而来的”顾主任又说:“你怎么能这样想,你可知道最近公司成本压力大,你们的工资将要降一个等级了,难道你一点打算也没有?”竺湑湑道:“我就是我,不要期望我什么,工作的时候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跟我没有多大关系。我很清楚的知道我要什么,我不要什么。不要逼问我什么打算,我最讨厌回答这类无聊的问题。工作如果做得舒心,做的喜欢我就继续做下去,不舒心,不畅快我下一刻就会辞职。天下那么大,我又不是来虚度青春的。”顾主任忍着不让自己爆发,说:“跟你说白了吧,下个月起你们的工资将会降到我两年前来的时候的水平,我那个时候做的事比你们多的去了,即使这样,你们还是幸运的。”“你是你,我是我,两年前是两年前,现在是现在,你不要将你的曾经强加给我,下个月来了下个月再说,好吧。如果没其他的事,我还有稿子等着要写呢”说完,竺湑湑起身就走,顾主任一时找不到什么话,只在竺湑湑出门时用鼻子吐了一口气,吐出一句毫无意义又无可奈何的话—“把门带上。”
竺湑湑出来后,大家都吃惊的望着她,她没理会,只管回到自己座位上,拿出刚从牧翛然那里借来的《冲虚经》看着。牧翛然心里诧异道:“天下竟有将工作看得如此透彻的女子。”此时他又想起了竺湑湑随笔本扉页上的一句话:“生活的幸福是自己给的,他不在于是否有个完美结局,而在于故事本身是否心安,率性,祥和。”
月底,出版社为新人举行欢迎会,晚饭后包下了十七间KTV包房。牧翛然他们四个选择了一起。他们进去的时候,那个包房已经开唱了。一位新人诺诺的在那里哼着一首新歌,偶尔能应上几个谱子,唱的断断续续。见他们进来了,赶紧放下话筒,竺湑湑鼓励他唱下去,他这才又拿起了话筒,越唱到后来,越陌生。后来他干脆不唱了,竟提议大家听完,他的提议没有获得一个人回应。大家忍耐了几分钟后,络绎不绝的人坐在了点歌机前。功谨遇挤进去点了几首,也代他们三人点了很多。很快系统里便排好了可以唱一晚上的歌曲。接着一个男的唱了一首歌,虽然调子差不多对上了,但是歌不是唱出来的,而是吼出来的。紧接其后,一个表情木讷的女生连续唱了三首,她的一个朋友在下面笑说:“你唱歌怎么老是跟念书似的,而且还是干巴巴的。”那女生有些不高兴,口内笑说:“管那么多干什么,没唱错不就行了吗?”不一会儿,一个工龄九年多的老员工,头发都有些花白了,拿起话筒,唱了一首看似气势磅礴的歌,歌词里面大概写的是什么“等我有钱了,开着跑车回来见妹妹”,几个新人大都在下面唏嘘,只没说出“庸俗”二字。并且他唱到后来有点前气不接后气。下面有人调侃他道:“阿叔,跑车是不是没油了?”阿叔笑了,连笑都笑的勉强,笑的吃力,明显只是脸部肌肉的单独行动,心没有跟上去。可碧琳悄悄对竺湑湑说:“这个人的声音我好像哪里听过?”竺湑湑笑道:“不是这个人,是这类人。社会上到处都是。生活麻木了,又装上了面具,更不会改变,无奈的生活着,心里安慰着自己,给未来挂一颗看上去十分甜美的葡萄,偶尔拿出来炫耀一下,提醒一下身边的人,也宣传一下自己,说他还很牛呢。”碧琳笑道:“我只说一句,你竟然说出一堆话,真有你的。”她们正说着,一位中年妇女拿起了话筒。来之前,据功谨遇说这人是第三编辑部的徐主任。关于她,功谨遇了解的比较多。说这个徐主任的在他们的部门内没有一个人喜欢,经常有员工直接和她顶撞。她在他们部门内只琢磨着一件事,便是整天算计着如何更有效的剥削组员的剩余价值。即使是即将要离职的员工她也要在最后的时间内力求榨干他,如让他作更多的事,派更多的任务。果不其然,她在唱歌的时候看似老练,却没有任何余味,唱出来的全是控制欲。为了力求不出错,唱的时候神情甚是紧张,好像有人正在和她决斗一样。牧翛然笑着和功谨遇说:“要不要上卫生间?”功谨遇会意,跟他一起出去避了一阵。湑湑和碧琳在背后笑他们说:“他们高明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待会儿适时我们也借来用一用。”他们一边忍受着,一边祈祷时间跑快点。哪知道徐主任切了几个人的歌不说,有几首歌重复部分的时间抵得上一首歌的时间,他竟卖力的将重复部分唱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唱到尾声消失才肯罢休。功谨遇回来的时候,正好他点的《缘分》到了。他唱的甚是投入,有时候连眼睛差点都闭上了。尽管有几个音有点跑调了,但他一笑而过。中间歇息的时候谨遇还说这首歌是他大学时第一次聚会上唱的。当时自己怎么腼腆,怎么出丑了,说的大家都笑了。重复的部分他没唱,直接将歌曲切给了可碧琳,可碧琳说他太客气了。碧琳唱的是一首《樱花草》,声音明显和徐主任区分开来。徐主任的声音一听就是心老的声音。碧琳的声音充满了青春的味道。中间一句节奏没跟上,她神情懒懒的,仰坐在沙发上,害羞的说了一句什么,继而又微笑的继续唱她的歌。是校园味儿未退尽的样子。湑湑什么时候拿起了话筒,牧翛然还没发觉,歌曲开始了他还以为是原唱的声音。恍然间才发现是湑湑唱的。她唱的是一首现代和古典融合的《黄梅戏》,牧翛然在歌声中仿佛回到了淳朴流畅,质朴细致,抒情明快,真实活泼丰富的黄梅采茶调时代。每一黄梅戏选段湑湑都唱的炉火纯青,简直让人身临原唱者的录音棚现场一般。牧翛然心中赞叹道,浮躁的环境中,还能叙说着纯粹的艺术,需要矜持,更需要深度。数巡过后,牧翛然唱了几首中国风的歌曲,众人听了,都赞叹不已。牧翛然并不以为意,他还没有完全从湑湑的歌声里缓过神来。他将后面的歌再次切给了湑湑。一首《离别的车站》,少了原唱的沧桑感,多了一丝青春味道的离愁和惜别。唱的翛然脑海里曾经送同学去火车站的场面接二连三的出现。不同的同学,不同的感受在此时一起涌上心头。湑湑唱的甚是入情,后来音线都有些沙哑了。接着一首《孙尚香》唱出三国奇女子孙尚香的一生。她年轻时并不像一般女生只会呆在家里织布,她的射箭功力出神入化,武功极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东吴为拉拢蜀汉而把她嫁给刘备,精心准备的这一出美人计,没想到她真的爱上了刘备,而情愿把大片江山送给刘备。她落花有情,刘备流水无意,辜负了她。她游历起落,笑看蹉跎。偶尔月下也惆怅。三国里的女人还有谁能比得上她?一首歌的时间,让人看到了一张华丽的人生画卷。亦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励志经典在上演。正对上湑湑往昔的心情:我迷茫,但我从不逃避现实。我冷漠,可是只要遇见对的人,我会燃烧。我怯弱,但必要时我会拿出足够的勇气。我没有宏伟的理想,但每一天我都在默默的努力。我也许渺小,但我值得自己骄傲。歌声中,湑湑散发出来的气让牧翛然感觉到孙尚香原来就在眼前。
随着一阵温暖柔和的旋律轻洒而出,那是湑湑在唱《甜蜜蜜》。湑湑曾经说:远方的人,在时间和空间的隔绝酝酿下,在回忆演绎的亮光下,定格成我们魂牵梦萦的幻影。可是,也许你恋的不是那个人,只是喜欢那种恋的感觉,只是恋上回忆。在湑湑的歌声中,倏然也想着,又像是对湑湑说,六个月,可以丰富多彩,亦可以荒芜即逝。在没有你的地方,我止不住的思念。千百次,从这城市走过的我,企盼着与你相逢在常走过的街道边。千百次,在初识的秋毫之末回头又见带着笑脸的你,在最不经意的瞬间蓦然相逢,你是春雨,是冬雪,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六个月,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这样的邂逅,让我迷惘。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恍恍惚惚中,在记忆与遗忘之间,昨日屡次在脑海里重现。往事是一段段精致的回忆组成的一个个美丽的画面,如彩虹般炫丽的映照开来。
听着听着...想着想着...翛然不觉怔在那里,如石头一般。直到另外一个同事切了歌,翛然才醒过来。不一会儿,翛然又为湑湑预点了几首不同风格的歌,湑湑依然唱的真挚,入境。他不是唱歌,而是歌唱。鮑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这个包间来了,他也没商量,便将可碧琳点的歌曲切掉了。连续点了几首庸俗肤浅的歌。唱的和徐主任没什么两样。碧琳湑湑她们坐在那里不停的玩着手机。翛然问碧琳刚才点的哪一首,碧琳说了,翛然便直接走过去将碧琳的歌切了回来。鮑主任愕然,也没办法,这里也不是他包的场。碧琳唱完后,翛然顺便将湑湑的一首《爱到花开》提前了。鮑主任趁他们不注意,又将自己点的几首粤语歌优先排了上去,自以为他的粤语歌唱的很好,但是相对于之前湑湑的一首粤语《万水千山总是情》来说,鮑主任唱的实在难以入耳。一首唱完后,当鮑主任用炫耀的神气往后一看,发现没有一个人在听他唱。他依旧厚颜的拿着话筒不放。又连点了几首放在那里,大有听他的独奏会趋势。翛然本打算提议提前回去,但想到湑湑的一首《爱到花开》还没唱,在那里左思右想,功谨遇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走到点歌机旁,悄悄的等鮑主任不注意时,将这首歌优先了上去。两人只会心一笑。湑湑又带来了不一样的韵调,翛然仿佛在听一个女孩讲一个美丽的故事,一个让人憧憬的童话。这样的歌声里,翛然再次甘愿做一个听众。鮑主任一等湑湑唱完,便叉开双脚的霸在了点歌机旁,大有下面的时间是他包了趋势。谁知他那首粤语歌还没开始唱,屏幕上显示时间到了。原来是公司怕大家太晚回去不安全,将原先的时间缩短了一小时。鮑主任望了一眼牧翛然竺湑湑他们,他们一行人忍住没笑。鮑主任灰溜溜的跑了。还没走远,就听到身后爆发出一大阵的笑声,他恨不得钻到墙缝儿里去。
第二天,倏然因为昨晚玩的太晚了,早上一来办公室,感觉有些不舒服。他摸摸自己的额头似乎有些发烧,便伏在桌上休息了一会儿。接着整个上午都没有什么精神。中午饭也没吃,回到住处躺了一中午。略微觉得好了一些,下午还是到了公司。当他坐到位子上时,桌面上立着一大杯散着浓浓清香的生姜红糖水。倏然用手一摸,滚烫滚烫的。杯子底下,有一张纸条,倏然赶紧拿起来,只见上面写着:“你总是喜欢硬扛,这过程有多难受,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要学会待自己好点。这是我特意熬的,趁热把他喝了,身上的汗发散出来,很快就会好的。”明显是湑湑的笔迹,不论何时何地他一看便知。他不敢向后看,摸着这热气腾腾的杯子,忽然间他想到了十年前高中同桌的她,含烟。那时读高二,倏然感冒在宿舍,上午没去上课。中午好朋友大為拿来了一些药,还有两个热腾腾的开胃麦饼。说是含烟让他带的,还带来了她的一句话:“别总是硬扛,对自己好点,不说你爸妈知道了心里难受,连我都...”虽然那是一句没说完的话,倏然早就在心里感受到了,因为那药是含烟用了她半个月的生活费换来的。倏然想到这里,泪水只在眼珠里打转。他拿起杯子,才喝一口,眼泪顿时像融化的珍珠,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次月初,果然公司公告栏上贴出了新规,新政策,大多不合人性,如开会时间变得更加冗长,又放在了工作时间外举行。倏然第一个提出辞呈,说最多做到第一个周末,如果不是一个客户约稿时间和自然月有冲突,岔了几天,他月初即会走人。忙乱了两天,这天上午,天阴沉沉的。倏然才感觉背后少了什么似地,往湑湑的办公桌一看,早已没有人在,碧琳也没看到。他先是拨通了碧琳的电话,“碧琳,你知道湑湑哪里去了吗?”“你真是个大忙人,她两天没来了你现在才发现。”“我......”“你辞职了是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湑湑一声,你知道吗?前天中午他独自一人跑到几里外菜市场给你买生姜,回来熬了整个一中午,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跑到办公室,才有你桌上那一大杯....”“不要说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他都准备买回家的火车票了,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你赶紧打电话过去,或许还来得及。”“我现在就打,谢谢你,碧琳”说完,倏然立即拨了湑湑的电话,第一遍无人接听,紧接着倏然又拨了一次,仍是无人接听。倏然有些急了,头上的汗水流个不停,终于在第四遍电话通了,“湑湑,湑湑,是你吗?”电话那头没有回音,只听见一片嘈杂人声,汽笛声。他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了,“湑湑,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我是倏然,湑湑,我想听到你的声音”任凭倏然怎么说,电话那头依然是没有任何回应,除了嘈杂人声,汽笛声。窗外下起了倾盆大雨,当他听到电话那头列车广播员提醒的出站和进站的声音时,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跑到公司楼下,打的向车站奔去。车上正播放着一首《温暖》,“梵高的向日葵,又叫暖阳。你偶尔哼成的曲调,如小河流淌。最美的不是曲水流觞,而是有你在身旁。你的笔墨,雪落梅章。你一个微笑,温暖了我一个晚上。你写的诗,我反复的望,如传世的山水画,越顾越添香。问你借的书,我常常忘记还...我看到最动人的场景,就是遇见你...”
后视镜里,司机大叔几次看到倏然一直向车外望个不停,嘴里又不时的祈祷“不要堵车,不要堵车”。大叔似乎也读懂了倏然的心情,车开的比旁边的车明显快了很多。到站时,倏然向大叔道了一声“谢谢”后,迅速跳下车。此时雨变成了太阳雨,阳光和雨水一起依偎着大地。他急忙跑向售票大厅。刚冲进门时,他又将脚收了回来,门外靠右不远处立着一个女孩,一袭淡雅的鹅黄长裙,倚靠在售票大厅外的玻璃墙边,双眼注视着远处,一动也不动。感觉告诉他,一定是湑湑。是的,没错,就是她。他冲过去,差一点摔了一跤,在湑湑面前停下,人还没到,内心的声音早已老远说了出来,“湑湑,你票买了吗?”倏然像是期待世界上最想听又不敢听的回答,湑湑没说什么,她面上未干的泪痕犹如倏然刚来出版社时看到的雨后彩虹的雏形。须臾,天空中变化出了上下两道异常清晰、美丽的彩桥。内侧的颜色艳丽,外侧犹如光环一般,颜色较淡却相互映衬。原来是难得一见的双彩虹,色彩甚是斑斓,让人如痴如醉,又如水墨画般令人神往。瞬间,倏然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他想说什么却不知怎么说,周围的空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静谧,她似乎听闻到了湑湑的呼吸声,心跳声。就在这时,倏然恍恍惚惚的,已经分不清周围的天和地,空气中传来一个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七色光的透亮,只有两个字:“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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