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者仁心//《泉城晨话》//第322期

杨延斌

有句老话说，一个人从小看到老，意思是一个很顽劣的孩子，长大也好不到哪儿去。按这个逻辑，是不是听话的好孩子成人后都会成为好人？如是说，大墙里的罪犯儿时都是顽劣的吗？所以我认为这“从小看到老”说得太绝对！

有一天一个好友突发奇想说：我昨天给孙子讲我的“光荣史”了，反正以前我对你讲过，你写篇《泉城晨话》呗，让更多调皮捣蛋孩子的老师家长、也让社会更多人看看，别把所有顽皮的孩子，轻易定性为坏孩子。

所谓“坏孩子”在校园挺普遍，其实有些很顽劣的孩子，品性不一定坏。

我猛然想到《人民文学》1977年11期发表的刘心武短篇小说《班主任》。小说以某中学班主任张俊石接收一个小流氓插班生宋宝琦为线索展开情节。我今天说的“坏孩子”和刘心武笔下的宋宝琦差不多。

我这个朋友脾气很暴躁，初一那年他和班主任老师发生冲突，老师揍了他，他也打了老师。愤怒的老师找到校长说：要不给我调班，要不把他调走，今天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校长您看着办吧！

校长知道这个学生是出了名的顽劣，但他不能轻易开除学生，就挨个找各班班主任做工作，结果谈了几个班主都拒绝接纳他。第五班班主任是个女老师，校长找她谈也没报希望。而这个女老师想到的是，自己是五班班主任，如果再不收下那个捣蛋孩子，他就只有被劝退学或者开除一条路了。

女老师接受了“坏孩子”后，做出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她找班里的体育委员谈话，因为体育委员是“坏孩子”的哥们，本身也有股子江湖义气劲儿。老师说你的哥们某某某转到咱班来了，我要不接受他，他就没指望了。不过我没教过这个“坏孩子”，更没跟他打过交道，你是他哥们儿，他到我们班你带他，我们班的所有规则和纪律，你负责传递给他。不管他出什么问题，我都找你是问。

体育委员说，老师放心吧，没问题。

这个老师的真实目的，是要近距离观察“坏孩子”有多坏。

一个月后，老师把“坏孩子”叫到办公室说：这个月表现不错嘛，没有同学老师投诉你，看来你本质上是个好孩子。“坏孩子”第一次听到有老师夸他是好孩子，立时就挠着头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老师就从“坏孩子”瞬间的不好意思看到了希望，就临时起意说：我想星期六到你家去家访一下可以吗？“坏孩子”流露出紧张神情说，老师要家访？他以为老师又要去家里告状，就说大不了再挨顿揍呗，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坏孩子”家住偏远镇郊，那是一片丘陵，路况七转八绕，路上没有照明，老师骑着自行车，路上见不到人家，她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走着走着，前方一座高坡上出现一个人影儿，正在女老师心生紧张时，前方传来“坏孩子”的呼唤声：“是雷老师吗？不要怕，我是坏孩子！”老师在寂静的荒野听到“坏孩子”的呼唤，激动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她跳下车，都顾不得支起车梯子，冲向“坏孩子”的身边，猛然揽过他的肩膀问：“好孩子，天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家不是住在坡下吗？”

“老师，这里路黑，我在等老师！”老师听到“坏孩子”的话，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你替我推着车！”老师在掩饰自己的激动，他心里想的却是，这是个多么有爱心的孩子啊！她的家访都是安排在傍晚，哪个孩子也没出来远迎过老师，会不会是家长安排“坏孩子”来迎接她的呢？老师边走边这样想。

老师来家访，这个臭小子跑到哪儿去了呢？正在“坏孩子”爸妈生气着急时，孩子领着老师进门了。“坏孩子”爸妈满以为老师又是来告状的，而且孩子打了老师，说不定又是连孩子带大人一顿数落。

“你跑哪儿去了？”“坏孩子”的爸爸这样一问，老师恍然明白这孩子是主动去迎接她的，眼眶瞬间就噙满泪水说：“今天我不是来告状的，他绝不是个坏孩子，更不是我班的包袱，你们的孩子是我捡到的宝贝！过去多次家访，没一个孩子迎接过我，今天你们的儿子走出那么远来接我，这是我收获最大的一次家访！”

没有更多的语言。那次家访，老师只带回“坏孩子”一句话：“老师说我是好孩子，我就当个好孩子！”

女老师只把激动的眼泪和一句话留在那个家庭：“这是我最有幸福感的一次家访。她揽着“坏孩子”的双肩，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说，“你当个好孩子，我当个好老师，咱们一起做好人！”

“坏孩子”变好的过程无悬念，悬念在于他的结果：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后又考入军校，转业地方后又在副厅级组织岗位退下来。退休后最重要的事，就是年年给他的老师过两个节日，一是教师节，二是给老师祝寿。

“坏孩子”幸遇了仁德在上的好老师，大墙内可能少了一个罪犯，社会上却增添一个正能量满满的好儿男，这是一道一加一等于100甚至是1000的社会学公式！

2024年10月22日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