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冰趣 //《泉城晨话》//第238期

杨延斌

济南这个冬天有点意思，至今立春快一个月了，感觉天气仍有些寒冷，阳光晒不到的地方，积雪还没融化。我一看到雪就想到冰，想到冰就想起儿时在冰上的快乐。今天这篇

《儿时冰趣》，就算给这个冬天送行吧。

五六十年前水务街有个大湾，每到冰封水面，就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在冰上打尜，抽陀螺，滑冰鞋，砸冰抓鱼。我喜欢在冰面上撒欢儿，不只为快乐，是因为棉衣棉裤单薄，在冰上滑起来能暖和些。

我想起自做冰鞋的乐趣。那种缺这少那，也要把冰鞋做出来的执拗劲儿，那一次次遭受失败的过程，和在冰面上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拼死拼活也要勇敢向前滑行，都是难得的人生历练，也培养出不畏艰难的坚韧品格。

我感觉现在的冬天没有六十多年前的冬天冷。现在一场雪，太阳晒几天就融化。五六十年前下过雪，路面上光滑得能打出溜滑。总觉得那时的难日子，却比现在的快乐多。现在的青少年和我辈同期比，缺少的是动手的快乐。现在，没听说哪家孩子能做出玩具来；我在儿时，没听说哪家孩子花钱买玩具，一切玩具都得动脑筋去做。

那时一到冬天，就琢磨怎么做冰鞋。我做的那种土冰鞋，就是在两块像鞋底大小的木板上，钉上两根粗铁丝，还美其名曰双刃冰鞋。但这种土冰鞋几乎贴近冰面，在滑冰之前，必须用麻绳把脚紧紧地绑在冰鞋上，再用两根一头楔进铁钉子的木棍当撑杆，在平整光滑的冰面上一下下地戳着冰滑行。渐渐感觉这样滑冰太慢不够刺激，就又想出到村上铁匠炉，打两个比铁丝粗几倍的钯锔子钉在木板上，制作成单刃冰鞋样子。这样冰鞋就离冰面高了，滑起来近似冰刀的感觉了。

在那段快乐的时光里，也有不能忘记的危险遭遇。那是1966年腊月的一天晌午，我遇到水务街一个心眼儿挺坏的人，他指着一块水深的冰面说：“你往那边滑，那边光溜好滑。”我不知他是有意发孬，就朝着他指引的方向滑过去，结果却滑进冰窟窿里。万幸的是，我凭着求生本能，奇迹般爬出那个冰窟窿。是有神助命不该绝吧？那可是淹死过人的三米多深冰窟窿啊！

我所以掉进冰窟窿，是因为有人砸开冰面下网打鱼之后，冰面还没来得及封冻好。

我并没有因为掉进冰窟窿而被吓得望冰胆怯，不但继续快乐着冰面上的快乐，反而因此想到了用笨拙的办法破冰逮鱼。

这种逮鱼办法没有风险，反而是很容易做也是很有情趣的游戏。说是游戏，是因为可以边在阳光下滑着冰，边寻找冰面下的鱼影儿。水务街那个大湾里鱼很多。因为冰面覆盖，水里的鱼因为缺氧感到憋闷，每天只要太阳一出来，便会紧贴冰面一动不动晒阳阳。因为冰面只有十几厘米厚，冰面下的鱼只要贴近冰面一游动，在阳光下很容易被人发现。我一旦发现有鱼影儿游动，就抡起锤子照准鱼影子猛砸下去。发现被震昏的鱼不动了，就把冰面砸个窟窿，被震昏的鱼就浮出水面被逮住了。这样逮到的鱼，一条小则一二斤，大则五六斤重。

1968年秋天，我离开山东老家，投亲到北大荒一个叫稻花香的地方。那里是真正的冰雪世界。学校冬季体育课就是滑冰。那里10月底就下雪、结冰，学校就组织师生用雪把操场围起来。那是个大操场，南北宽300多米，东西长500多米。只是浇灌那个大滑冰场太不易了。无处取水，只靠一眼压水井，全凭五年级以上的学生昼夜不停地接力压水，至少经过20天，才能把滑冰场浇成。现今再想起那种浇灌冰场的执着，依然激动得心头发热。

那里遍地是厚厚的积雪，即便不在学校滑冰场上滑冰，也能套上狗爬犁到空旷雪地里去疯玩，随时可以堆雪人，和小伙伴打雪仗，一年至少有五个月能滑冰。冰雪场上玩法多多，除了滑冰刀，也可以体验滑雪橇、溜爬犁的快乐。

离我家附近有口水井，几十户自家没有压水井的人家，只能吃这眼水井的水。冰冷的北大荒滴水成冰，挑水的人经常在井边连人带水桶一起滑倒，井边周围的冰就越结越厚。因为能在井旁边打出溜滑，坐着爬犁撒野打趣，这可乐坏了孩子们。玩疯了的我，在井边摔破脸，跌破胳膊崴了脚是常有的事儿。

有个身材矮矮的体育老师叫李秀山，他见我喜欢滑冰刀，就很认真指导我。李老师喜欢我不怕摔刻苦学的倔强劲头。

在冰上挨摔也是一种乐趣，尤其刚刚学习滑冰初期，经常会摔个前仰后合或者摔个大腚墩，每次摔倒都会出溜出去几米远。有一次不小心，我摔了个右腿朝前左腿朝后的大劈叉，结果被脚后竖起来的冰刀尖儿划破棉裤，屁股上被划出一道大口子。卫生所医生边包扎边取笑说：“多玄没扎到命根子啊！”我不怕在滑冰场上挨摔，反而能在一次次摔倒爬起中，感受滑冰的快乐。

我在滑冰场摔出了坚强性格，摔出了人生斗志，摔出了持之以恒的品格。我认为冰雪场上不仅仅能玩出快乐，还能历练出一个人的顽强意志和坚定信念！

甲辰龙年正月十九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