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记忆//《泉城晨话》//第235期
(2024-02-24 01:3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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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记忆//《泉城晨话》//第235期
杨延斌
泉城这个冬天挺怪,一个闪电、一声惊雷,若不是亲历,谁说冬天闪电打雷,我也不信。
2023年12月13日中午,我刚走出地铁腊山南站,一道闪电突然亮亮地闪过天空。我以为眼睛出了问题,揉了几下,向四周瞭望,确定闪电是真的。正觉得冬天闪电很奇怪时,天空又“轰隆”一声惊雷。我立即发朋友圈儿求证。有人回应也看到了闪电,听到了雷声。
无论在书上,还是民间传说,冬天闪电打雷,闻所未闻,这有点和关汉卿笔下的六月雪遥相呼应。上天这是要打雷劈谁呀?这个世界,该遭雷劈的人太多了!
这个冬天太无常,暖时如春,连小草都要钻出来;冷时突来冰雪,令人感觉寒彻刺骨。本以为两场雪,刷足了济南冬天的存在感,哪曾想临近正月十五,一场寒流又捎来一场不小的雪。这是给麦田下钱的一场好雪。
看到济南几场雪,想起北大荒的“大烟炮”。难忘1979年10月一场几乎使黑龙江交通瘫痪的特大暴风雪。
那场暴风雪连续下了几天几夜,平地积雪一米多厚,人们走在上斑的路上,远远的只能看到上身在晃动。就连山上饥饿的野鸡,也向有烟火的地方飞来,饿得一头扎进雪里再也飞不起来,只能任人薅着尾巴活活逮个正着。还有平时躲着人的狍子、黑熊,也跑到工厂内寻找食物。那时没有保护动物概念,平时不敢惹的黑熊,已经饿得没有力气攻击人类的杀戮。那年的狍子肉,只卖几毛钱一斤。
大雪造成工厂停水停电,社会生活瘫痪。那时的天气预报,没先进到准确无误,无法预知和防范极端天气。
济南的10月还算秋末,小兴安岭的10月初,已经到了零下十来度,河水已经严严实实地结成冰。当年我还是锅炉工,常年三班倒。一天下午,窗外一阵大风呼呼叫着刮起来,大大的雪片儿漫天飞舞。那天我该上后夜班,需要半夜11:50分前到岗位交接班。
我半夜走出单身宿舍时,大风还在呜呜嗥叫,那大风的后音儿好似狼嚎,挺让人心里发瘆。大雪仍在打着旋地飘,密集的雪片儿迷得人睁不开眼睛,打在脸上很疼,天下一片白色茫茫。一米多厚的积雪,发出微弱的皑皑白光,夜色仍有蒙蒙的几十米能见度,但感觉就像白天的全日食那样昏昏暗暗。大风中好似隐藏着锋利的尖刀,飕飕的很快就把身子钻透。平时感觉厚厚暖暖的棉袄棉裤,仿佛变成薄薄的布片儿,我不由自主地打着冷颤。那是我在北大荒经历的最大一场暴风雪!
那天夜里一出宿舍楼,感觉门前平地好像长高了一大截,我还以为是楼房窝风,大风打旋儿刮来的积雪,堵塞道路的缘故。两脚踩下去,下身的一米多就埋进雪里,每前行一步,都要费劲地用腿趟雪往前挪动。宿舍离工厂大门二百多米,那夜我是第一个踏雪人,吃力地走了十几分钟才挪蹭到工厂大门口。
平时亮如白昼的工厂大门口,没有了灯光,只见一片白雪茫茫,离地五米多高的大门横梁,好似矮了一大截,积雪把门卫室埋得只露出半截窗户。大门内外的厂区路上,一个个人影儿仿佛晃动着半截身子缓缓挪动。
早已过了交接班时间,上夜班的我和我们,却在无奈地趟着没过半身的积雪,吃力地跋涉前行。下了几天几夜的暴雪和呜呜嚎叫着的大风,丝毫还没有刮累了想歇歇脚的迹象。
难忘那个暴风雪夜,短短八百米的路,我足足跋涉了一个小时,浑身由起初冷得发抖,到大汗浸湿棉衣,两条裤腿因塞满了雪,感到硬邦邦难以回弯儿,鞋窝里填满雪,脚丫子感觉湿漉漉的拔凉拔凉。
我总算走进车间。平时轰轰隆隆鸣响的大厂房里,寂静得能听清人的咳嗽声。那天一个班的人都迟到一个多小时,上个班等待交班的工友们却没人埋怨。我们刚刚照面时,嘴上和眉毛脸上满是白白的冰霜,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的模样,因为裤腿冻成冰棍似的,样子显得笨拙憨态。工友说我晃晃悠悠走起路来,像黑瞎子掰苞米的样子。
1979年那场暴风雪造成巨大损失,高压线刮断了,为抢修线路还冻死了人。因为停水停电,全厂冷锅冷灶十几天,我饿得啃过冻土豆。我很庆幸当时还没有家眷牵挂。
上级分给我厂清扫几公里长铁道线任务。一场突来的大雪,造成了几处水管和暖气管道冻裂,在十几天没水没电断炊的日子里,我们个个饿得前心贴后心。
我们不得不饿着肚子清扫铁道线上的积雪。我们就指望火车早点开来救命。
大概熬过了十天左右,装载食物的火车终于开来了。厂里开始分配面包馒头和各种饼或肉罐头。死气沉沉的工厂又有了活气儿。遍地一米多厚的积雪,只待春风消融。
当时因为无法生火,也是下山觅食的野物太多,浩良河镇的黑瞎子肉,狍子肉或野猪肉两毛钱一斤没人买,野鸡一块钱一只无人问。太多太多的野生动物,因为大雪找不到食物冻饿而死。
四十多年后,想起那些冻饿而死的野生动物,心里着实有点儿怜惜。
谨以此文礼送这个冬天。
甲辰龙年正月十四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