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插队(六)
(2022-11-21 15:32:57)
下
张
正是盛夏时分,天气热得厉害。我们在晚饭后,尤其是黄昏时刻,会三五成群地坐在窑洞前面的树底下,或聊天,或下棋,或唱歌,不亦乐乎。李纯仁的笛子,王江林的二胡,那在村里都是出了名的。只要他们几个吹拉弹唱一开,周围总会聚集很多人围着观看。
李纯仁过去因为背着父亲的黑锅,一直不敢抬头。经过一年多的努力,不但获得了村里老百姓的谅解和尊重,而且得到了多数知青的好评。他的周围,开始有女知青聚集。他,一改常态,说的话多了,气也粗了。
一天,突然有个好消息传了下来:大同柴油机厂技工学校要从我们插队知识青年中选拔三个人去上学!尽管我们当时还不知道这所学校是学啥的,但这明摆着是一次离开农村的好机会。于是,大家都把“扎根农村”的口号扔在了一边,跃跃欲试,使出浑身解数想走。
我也想走,但是,我能走得了吗?我很清楚:如果这事由王老师定,我肯定走不了。他宁肯让冯副书记的女儿等人走,也不会让我走。如果让大队党支部讨论决定,那我极有可能。因为相比较,我在很多方面都占优势。
这事要搁在现在,撵我走我也不走!技工学校,那是培养工人的地方!重点在“干活”,即使再有技术、再有能力,即使综合技术超过一般科技人员,也只是一个工人!
可是,当时就是想走!
果然,围绕谁走谁不走的问题,在大队和知青队争执不下时,县委在这村包点的李书记发话了:“既然是插队知识青年,那就由贫下中农选拔吧!”
这位书记一定调,那具体操作就由大队党支部了。支部书记巩安最后宣布:三个小队同时开会选拔,一人一票,票数多者优先。
我不知道别人在村里做没做群众工作,反正我没有!我当时想:既然将这事交给贫下中农了,那就看大家的了。用时,我也有种预感:我很有可能被选拔上。
在一天的晚上,三个小队同时召开了由所有贫下中农参加的大会。我参加了第三小队的会议。在会上,所有人一致推举我和李纯仁去上学!当时,我真是激动万分。后来,我听说,在其它两个小队中,我和李纯仁都被推荐上了!这就是说:我和李纯仁都是三票!其它人呢?得两票的有两个人:冯金生和王元。还有的人,要么一票要么无票。
第二天,大队党支部专门召开了推荐会议。李纯仁因为父亲的关系,被取消了上学资格。我、王元和冯金生比较顺利地通过了审核。那就是说:我们三个人将要离开农村了!后来,我听说;王老师在会上曾百般阻挠我的上学,但却遭到了其它人的一致反对。最后,他异常失望地回到了住处。
我因为要去县教育局领取上学推荐表,于是第二天就早早地去山岔口运输公司买票坐车回了城。
我一进家门,父亲和母亲大感意外!我说:“大大,我走呀!去大同上学。我这是回来办手续。”父亲一脸惊喜。母亲则是喜笑颜开。的确,这一年多来,他俩为我操了不少心。眼看着儿子要离开农村了,他们能不高兴吗?
我到教育局将我们三个人的表领好后,下午就赶回了村里。我们都依照要求将表填好后,我怕夜长梦多,在大队盖好章后,马上又骑自行车到公社盖章。公社的秘书是牛海山的爹,他说他主不了这事,就拉上我去找书记李重光。李书记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盖章了。
啊,这事总算办成了!
我将这许多表交到县教育局后,翌日又回到村里。为了表示我对贫下中农的感谢,我开始一家一家地窜门和告别。有些人却十分惋惜地说:“今年的对子,你走了,没人给写了!”我只好说:“不怕,我年前放假回来再写!”当然,我也知道:假如我再回来,吃在哪里?住在哪里?这不是一句空话吗?可是我竟然那样说了!
刘芬芳却在半道上等住我,说有一件东西要送,还颇神秘地问:“你敢不敢要?”接着从身上掏了出来。我一看是个小小的笔记本,便伸手接了过来。她走了。我这才恍然大悟:“难道她……?”
赶我搬上铺盖卷走时,好多人来送我。知青中的好多人表情有点奇怪。徐丽,则倚着门框朝我瞭望。我想:这也难免,毕竟我们曾在大水口这片土地上一起流过汗,流过血。今天,有人要离开了,他们能不伤感吗?
王尚文也来送我,他说:“你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直。要知道,太直了,就容易折断。”我嘴上没说,但心里非常感谢他。心想:这就是朋友!张宏志也来送我。他与我击掌相贺后,嘱咐我:“好好干!”然后,默默地目送我离开。
我向前走了一段路,回头看去:张宏志不见了,王尚文不见了,别的知青也不见了,只有那熟悉的山峦、长城、房舍,还有细细的河水呈现在眼前……
啊,水湾村,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