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迷情(小说）

山东日照   望乡

雅丽从日喀则的姑妈家回来，抱着她辛辛苦苦躲来的儿子。她一半居功，一半自傲。见了老公，她想说：你怎么侍奉我吧，我可是崔家的功臣那！

下了火车，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提个大包，包里装着一些奶茶、奶酪干之类。丈夫好这一口，她就迢迢万里捎了来。她想对老公抱怨一番：人家为了叫你吃上喝上这口，一路上受的罪你知道吗？

但丈夫没来接站。她出了站口，把包放到地上张望。三五分钟，丈夫的堂弟吉庆开着面包车来接她和孩子。

“你哥呢？”雅丽还没坐稳，又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吉庆还是笑着说不知道，哥只是叫我来接嫂嫂呢！雅丽胸口有些发热，两乳涨得有些疼了。儿子哼哼两句，又睡着了。睡梦里嘴还不时地做着吮吸的动作。

雅丽忽然不想回小区的家。她对吉庆说：到状元村吧。

吉庆好像拿不定注意。

状元村是老崔家的根据地，丈夫崔吉祥每年都回去，和老老少少的欢聚。当然，雅丽一般不回去，一是原先她工作忙，经常值夜班；二是自从女儿闪闪降生后，她和婆婆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她在产房要死要活的时候，公公婆婆一直守候在产房门口。夜里十二点女儿降生了。听说是个女孩，公公悄悄走了，婆婆进了产房，待了一会儿，说是回家准备准备请三日的事，叫丈夫送她。雅丽生完孩子，没有受到隆重的待遇。还是同产房的一位生了儿子的产妇，叫伺候自己的妈妈倒了一碗热水，放了两汤匙红糖，自己才算暖了暖心。

这一节一直是雅丽和丈夫崔吉祥日后开战的导火索之一。雅丽说到伤心处，总忘不了说：你看你们的嘴脸！丈夫开始会顶一句：你们嘴脸好怎么不在医院蹲守。等到矛盾升级，直接短兵相接肉搏时，崔吉祥会说：看不惯这些人的嘴脸就滚。

女人不是球，好滚来滚去的。雅丽吃了些苦头后首先采取了隐忍策略，不闹了。婆婆不给看孩子，她的服装厂效益也不好，就直接买断工龄，在家看孩子。崔吉祥三年前从中医院辞职，开了个诊所，诊所已经开始雇佣四个护士。雅丽的姨家表妹采兰护校毕业后，就在诊所实习。

崔吉祥对雅丽说：说什么也得再生个儿子，我三代单传，没有儿子老的不乐意。雅丽说：要生你和别人生去，我不生。崔吉祥就说：你说的，别后悔。雅丽眼一瞪：你敢。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能牵制丈夫。尤其是自己辞了职在家做了全职太太后，感觉自己就是丈夫的一根肋骨了，不长在他的身上，仿佛就不是完全的自己了。孩子已经十三个月，早添干的了。雅丽一直舍不得给闪闪断奶。

诊所的生意出奇的好。崔吉祥晚上激情荡漾。过了一阵，雅丽奶水渐渐没了。雅丽说怕是有了。崔吉祥喜形于色。待胎儿成形，偷偷找人做了性别鉴定，说是男孩。崔吉祥待雅丽又像当初刚结婚时，洗头洗脚的，恢复到奴隶状态。雅丽开始显怀时，小区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清查偷生抢生计划外生育的活动，为了保卫崔家的男丁，崔吉祥满怀深情地把雅丽送上了开往日喀则的列车。

到状元村的路还是比较顺的。往事在雅丽的头脑里过电影，还没有过完百分之十，车子便到了状元村头。吉庆的母亲在村头，迎着下车的雅丽说：走，到三婶家坐坐。雅丽说不了，三婶，我要到婆婆家先看看闪闪。

三婶还想坚持，吉庆说算了吧。吉庆把雅丽送到胡同，把包袱递给雅丽，说嫂子我就不过去了。雅丽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提着包袱，推开了婆婆家。

秋老虎还是满缠人的。雅丽流汗了。

婆婆家满院子万国旗。那棵芙蓉花树下，采兰伏在一个摇篮上打盹。摇篮里躺着一个胖孩子，黑眼珠乌溜溜转着，吃着左手指。采兰的胸口还有奶渍。

雅丽一下子把自己送进了糊涂盆。孩子摇篮采兰奶渍，熬了粥了。

“你怎么来了”采兰醒了的第一句话。

“都在城里呢”采兰的第二句话。

雅丽这才想起问问孩子：谁家的？

采兰说：我儿子呢，三个月了。

采兰的儿子比自己的儿子大八天。

这时，吉庆过来说：我大爷大娘在城里呢。要我赶快把你送回城里。

雅兰怎么回得城想不清了。只记得到了自己的小区桃源乐时，天已经麻麻黑了。上了三楼，敲开门，吉庆跟进来说：嫂嫂，早歇着吧。雅兰这才问婆婆：崔吉祥呢？婆婆叹了口气说“你先歇歇，有事过后再说”

女儿闪闪有些黑，但小脸肉嘟嘟的。她望着雅丽，并没有如雅丽所向往的，一边叫着妈妈，一边扑上来又亲又撒娇的。

婆婆端来一碗白开水，说：女人的日子就是碗白开水，男人给你放上点糖，你就甜一点；给你放上点盐，你就咸一点；给你放上点黄连，你就苦一点；什么不放，你一口气喝完，连点念想都没有了。

“采兰的丈夫是谁？怎么在咱老家呢？”

婆婆说“我治家不严呢，你说怎么办？儿子都生了。”

采兰有了丈夫的孩子。比自己的孩子还大。要命了。

婆婆说：你还要命了！采兰更要命，吉祥那东西现在正陪着慧慧在天津藏猫猫呢。快生了。他动得可是人家当兵的对象。

雅兰想起丈夫，觉得他是天底下最不成气候的东西。还在中医院时，和同科的一个女护士暧昧，那女护士的丈夫是海员，回来打了个稀巴烂，最后和那护士离了婚。那护士原配当不成了，只好去给人当了后娘。和自己的同事也传眉对眼，那女同事的丈夫在油田，家里有重活雅丽叫丈夫去帮忙，结果丈夫明里暗里打人家的主意。那女同事感到对雅丽有罪，才什么都和雅丽说了。雅丽以为丈夫从医院辞职后忙于诊所，早已戒掉了好色的毛病。不想自己走了不到一年，又有了采兰慧慧事件，自己是个法官，也断不了这些糊涂案子。

婆婆说：我和你公公商量了，我们只认儿媳孙子孙女，不认这个混账的儿子了。

没有这个混账的儿子，怎么有这一大本糊涂的账目呢？雅丽忽然瘫软了。她把儿子放到沙发上，胸口就憋闷的喘不上气来了。婆婆对吉庆说：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吧。给你嫂嫂挂针去。

雅丽从日喀则回来的当天傍晚就住进了人民医院。丈夫的堂弟吉庆在给看着打点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