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待寒流阵阵,才会沿着逆溯而上的记忆,觅得点点盎然春意。
四季的更迭,又轮回到了原点。往事早与风去,物换星移,旧景昔情却泛滥成灾。演绎着过往,也左右着前方。流年定格于此。
总以为他会陪着我,去我看不到的远方,直到有一天,我花却所有的不经意和勇气,才恍觉他早已去了一个我永远到不了的远方。
暮秋逢临一场初雪,揉碎了黄昏时分的三环路。横七竖八的枯枝瘪叶静卧星空,在预留出的罅隙里,斜透着过往,倾泻了一地的思念。
记忆总是拖泥带水!年幼的心,背后总是少不了一个伟岸的身躯。他,就是我的父亲,只是到现在,想起他,依旧是那年那声称乎:爸爸。
秋天的雨水,晨起晚不歇,一下就是好几天,如同一个怨妇,就那样持续。父亲总是踟蹰在记忆缺口,像打翻的的酒坛,洒满了一地岁月叠加起来的酱香。记忆中的他,彳亍在教室门口不远处的合欢树下。红茸茸的毛絮在绿叶间攒动,不时随着雨滴零零星星掉落在泥渍中,大地也被着色,揉碎了那一雨季,也芬芳了那年的记忆。教室靠窗的玻璃总是少一角,就是这一缺口,我用眼睛拍下了所有关于父亲的画面。一眼撇去,那小小一角竟全然被他的身躯占据,此刻的我和记忆中的树杆,依旧投身他的脚下,被拉成一条直线。他穿出一般人的高度,伫立在稀稀落落的人群,笔直的身躯只延伸到髋骨,再往上就会有种成立新中国的曲折挫败感。前倾的双肩,深邃的眼眶,像是在质问这世界什么?纹路分明的前额,耷拉着几颗小水珠,绕着凹进去眼眶,溜了半个圆,最后一泻千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左肩竟比右肩高出一公分,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酸涩与苦楚。时至今日,昔景旧情,仍在脑海咆哮,揪扯着那根柔软的神经,一切都恍如昨日。
叠加在泥泞路上的一双双脚印,到后来,就是回家的路。泥土洼渍拼凑出的乡间小径,一直延伸到昏黄的雾灯处,那是家的方向。而我就趴在父亲的背上,雨伞在我手中一晃一晃地撩动着那一年的阵阵懵懂稚嫩,遮住了他的上半身,却裸露了我的下半身。
在那个久远的年代,对父亲的记忆就定格在了那条回家的路上。习惯着一种习惯,也依赖着一种依赖。
2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虽不曾行万里路,却独得执着地坚持;不曾被要求出类拔萃,但也自知头脑简单、资质平庸。果然在一个不需拼智力的岁月里,拾起了勤奋。在取得春上眉梢的得意之后,更加坚定了做一个更努力的木头,并为之而乐此不疲,坚信着朽木可雕。
时间不会给你什么,也不会证明什么。只是给你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要通过长久的努力和拼命地坚持让答案符合预期,以使你人生抹去悔憾二字。这是我在父亲身上看到的。只是有时候还不等过程结束,一切的预期又已经早早透支。生活有时候诡异到让你不能相信,那些你觉着绕过十六条胡同,甩开三十八条街的八竿子打不着,偏偏就冲你而来。把那些影视荧幕里,小说夹页中的悲痛唏嘘拽入到现实,让人猝不及防。给你一种真真切切的刻骨铭心···
二零一一年十月二十五,接到一个炸开天的电话。脑袋一片空白?天塌了?有人顶?毫无疑问,我就是那个高个顶天的,至少从那一刻开始。于是,穿行过浓烟缈雾的向晚,不曾理会背上流的是雨水或是汗泻,反正是和稀泥般搅来拌去。从一中到家门口仍绿的枣树时,夜色早已被抛到身后,记不清是怎样的一个时间了···
父亲在,还是那样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只不过,我知道这次可能不会再醒过来了,我以人类惯用的方式宣泄此刻间的情感,积攒了多年的泪水瞬间决堤。那一刻,眼泪是那么的随心所欲,言不由衷。除去歇斯底里的啜泣,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然则,做什么都没了意义。
直到现在这个执笔而书的夜晚,回想起这段往事,我仍能透过记忆的罅隙,看懂现在的自己为什么越来越不吝啬自己的眼泪。曾经一个义正言辞的指责
有人说过,人们对于父亲的态度有一个共同的阶段:崇拜,依靠,冷漠,到最后的理解。然而,我却在该依靠的时间把冷漠竖起了三百道高墙。关于如何爱人这一课,我确实没学好,自始至终都没学好。
或许那是一段不会说爱的岁月,一个过于吝啬言辞的年代。当想起爷爷离开时的含泪而终,他也曾有过泪流满面;他也曾是那个年龄一字打头的少年。父爱如山,说着轻飘飘,掂起来沉甸甸的厚重感,是那个年纪的我所不能估量的,或许到现在也不能···
记忆像是搁浅在了京城夜色。独自一人踟蹰在三环辅路上,目力所及之处,白杨树高冷而错落有致,像一根根筷子插在马路两边,那样坚决。晚秋时分的雪花在寒风中簌簌作响,寒冷是如此彻骨纯粹,却始终不能吹散脑海泛起的暖流阵阵。那些有关父亲的过往画面,像一幅鸿福巨作,铺上三环主路。而我总是从自言自语地浅笑到潸然泪下,然后昂首对视着四十五度的北京夜色,质问着未知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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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