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后来魏晋时期的大多数名士出身于名门望族不一样，东汉末年的陈寔（shí）出身贫寒而普通。人没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改变子孙后代的出身啊！于是，陈寔开创了一个名门望族。

陈寔是颍（yng）川许县人，许县在现在的河南许昌，他开创的这个家族，后来就被称为颍川陈氏。这个家族有多厉害呢？三百多年后，一个叫陈霸先的人建立了南朝最后一个朝代陈朝，这也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以皇帝姓氏为国号的朝代。出生于浙江的陈霸先为了蹭热度、显身份，说自己来自颍川陈氏这一家。陈霸先是不是陈寔的后代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但这足以说明颍川陈氏家族在几百年间的影响力。

陈寔能从一个普普通通的穷孩子成长为一代名士，在全国上下享有广泛的声誉，靠的不仅是他的才学，更是他的人品。他品德高尚，重视家庭亲情，当时就是妥妥的全国道德模范。陈寔四十多岁时，当过几年太丘县的县长，所以后来人们也叫他陈太丘。

在家中，他是一个对待孩子严厉但又不失宽和的父亲。

有一次，他的两个儿子闯了祸，事情虽然不大，但也关系到一家人的吃饭问题。不过，因为两个孩子的好学与聪慧，最后让事情出现了反转。

宾客诣陈太丘宿，太丘使元方、季方炊。客与太丘论议，二人进火，俱委而窃听。炊忘著箅，饭落釜中。

太丘问：“炊何不馏？”元方、季方长跪曰：“大人与客语，乃俱窃听，炊忘著箅，饭今成糜。”太丘曰：“尔颇有所识不？”对曰：“仿佛志之。”二子俱说，更相易夺，言无遗失。

太丘曰：“如此，但糜自可，何必饭也！”

《世说新语·夙惠12-1》

当时，有客人来拜访陈寔，晚上住在他家里，陈寔便叫儿子陈纪、陈谌去烧火做饭。客人和陈寔在外面谈话，两个孩子把米放进锅、烧上火后，就只顾着听他们说话，完全忘了等水开后把米捞出来放在箅子上蒸，结果米就一直在锅里煮着。

等到要吃饭时，陈寔才发现问题，于是板着脸问孩子：“你们怎么没蒸饭呢？”两个儿子跪下说：“父亲大人与客人说话，我们俩在偷听，做饭时忘了放竹箅，干饭现在煮成粥了。”陈寔问：“那你们还记得我们都谈了些什么吗？”两人说：“大概还记得。”于是两人一起叙说，互相补充更正，把刚才听到的话毫无遗漏地全部复述了一遍。

陈寔听他俩说完，顿时转怒为喜，说：“既然这样，吃粥就行了，干吗一定要吃干饭呢！”

孩子这么聪明好学，记性好，说话又有条理，当然让做家长的非常欣慰。相比之下，干饭做成了粥又算什么事儿呢？哪怕是烧成了锅巴，相信陈寔也会说：“这锅巴真是焦香扑鼻，大赞！”

优秀的孩子不仅能在客人面前给家长长脸，碰到不那么客气的客人，怼起人来也是很能为家长解气的。

有一次，陈寔和一位朋友约好一起去拜访另一位朋友。说好的正午时在他家会合，可陈寔等到太阳都偏西了，朋友还没来。那时候没有手机，也没法打个电话问问朋友是怎么回事，陈寔就只好一个人先走了。

等他走后，朋友才坐着车慢悠悠地来到他家。陈纪当时才七岁，正在家门口玩耍，客人连车都懒得下，就冲他喊道：“哎，那小孩，你父亲在家吗？”陈纪说：“等了您好久也没来，他就走了。”客人一听，竟然不顾身份仪态，开始破口大骂：“真不是人啊！约好了一起走的，却丢下别人自己先走了。”

陈纪一听，这都是什么客人啊，明明是自己迟到了，还好意思骂别人，于是回怼道：“您与我父亲约好的中午，到了中午还没来，是不讲信用；当着儿子的面骂他的父亲，是没有礼貌。”客人一听：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就会用排比句来怼人了。再想想自己，不仅有错在先，骂人的话又比不上这孩子的理直气壮、掷地有声，顿时觉得很羞愧，于是下车来想拉拉他的手求和解。陈纪懒得理他，头也不回地跑进屋子里去了。

陈太丘与友期行，期日中。过中不至，太丘舍去，去后乃至。

元方时年七岁，门外戏。客问元方：“尊君在不？”答曰：“待君久不至，已去。”

友人便怒曰：“非人哉！与人期行，相委而去。”元方曰：“君与家君期日中。日中不至，则是无信；对子骂父，则是无礼。”

友人惭，下车引之。元方入门不顾。

《世说新语·方正5-1》

陈纪和弟弟陈谌长大后，也都以良好的品行闻名于世，与父亲并称为“陈氏三君”。这兄弟俩都太优秀了，以至于他俩的儿子陈群和陈忠都想比一比，到底谁的爹更优秀。争来争去也争不出个结果，于是两人就一起去问陈寔。

这下可把爷爷难住了：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还能说谁比谁更好一些呢？两个孙子，又能说谁的爹比谁的爹更差一些呢？

陈元方子长文，有英才，与季方子孝先各论其父功德，争之不能决。咨于太丘，太丘曰：“元方难为兄，季方难为弟。”

《世说新语·德行1-8》

陈寔左思右想，最后总算是把这碗水给端平了：“不能说当哥哥的陈纪就强些，也不能说当弟弟的陈谌就差些，两个人实在是难分伯仲啊！”

成语“难（nán）兄难弟”就出自陈寔的这句话，形容兄弟同样优秀，难分高下，和共处患难的“难（nàn）兄难弟”可不一样哦。

END

2023年11月，总第349期

原文出自《世说新语来了！》，海豚出版社，歪歪兔童书馆 出品，文/歪歪兔童书馆，图/歪歪兔童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