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云中歌同人文——云中离人曲(转)第四章
(2014-02-08 19:4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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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孟珏云歌同人文爱情 |
分类: 似水流年.同人 |
第四章
云歌耷拉着脑袋回到家中,心内波澜微现,花了三年时间找寻的宁静从内部开始碎裂,虽然表面依然平静。
耳边依稀飘来娘亲的话语:“宁静要在心中找寻,刻意遗忘换来的心如止水,是自欺欺人,云歌,你经历了那么多,聪慧如你,应该明白娘的意思。”
那年和孟珏渭河告别,千疮百孔地回到家中,父母亲格外呵护,想问又不敢开口的等待着她,给他们讲述她在长安的故事。等到她的心绪终于沉淀宁静,能够坐下回忆她的过往时,已是两个月之后。
她和娘亲坐在木芙蓉树下,长谈了一日一夜。金玉听得心惊胆颤,满眼噙泪,她却未曾流过一滴泪,痛到极处是丝丝麻木,甚至更趋清醒。五色芙蓉的花瓣从早晨的白变正午的粉至黄昏的红,在深秋的午夜凄然落了一地,血色般刺目。
金玉没有见过刘弗陵,从云歌缓缓的陈述中,想见他的绝世风采;金玉见过孟珏,云歌对他的描述看似淡然,竭力在压制什么,她仍然为这个少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气魄震撼。
“娘,我要忘记玉之王,只记得我的陵哥哥。我一定能做到。”
“云歌,娘亲不知道你经历了这样的痛苦,我们应该早些想办法救你。现在,为娘不能强迫你做什么,你长大了,有你的行事原则和眼光,娘相信你。只是想提醒你,爱和恨不是绝对的,有的爱直接而热烈,有的爱绵长而温暖,有的爱表现出来根本不像爱,却隐藏着另一番曲折苦楚。孟珏的所为,固然伤了你,
可也把你完整地送了回来,他必有他的痛苦。如果真想远游大汉,看一看你陵哥哥的国家,你就去吧。”
“云歌……”
“嗯?”
“一旦爱过,总会留下痕迹的。”
晚风拂过,卷起天边一抹白云;残阳夕照,勾出林间层层光影。太阳冉冉而降,云歌站在自家的露阶上,远眺长河落日,家中的炊烟袅袅,聚了又散,融合于天幕边际。渐渐远去的驼队和清脆的驼铃消失在渠犁城的方向,美丽的夕阳恢复了静寂,偶尔有几声沙漠雄鹰孤独的叫声。
云歌握着刘弗陵的紫箫,心有所思,不知过了多久,箫声渐起,带着思念的味道,甘冽而绵长: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
吹了许久,忽觉身后一只小手牵扯衣带,回头一瞥,差点笑得翻倒在地。兰儿手握一个竹筒,横放在嘴边,学云歌的样子,面无表情故作深沉。竹筒的封口早被口水浸的烂湿,隐约可见署名:居然是,弄影。
云歌蹲下身,端详了竹筒一会,一边询问兰儿竹筒的来处,一边取出里面发黄的信,落款的时间正是孟府管家口中公子落入沧河的那个时间,正是她离开家远走大汉的第二日,如果她迟那么一天,两年以前就知道孟珏的死讯了。云歌猛地一闭眼,胸腔里一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根本控制不住,看还是不看?
也许只是告诉她孟珏的死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面对 “坠入沧河”之类的字眼……
然而,另一个声音喃喃的说,
为什么不面对呢?为什么一味的退缩呢?既然你对他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样子刻骨铭心,就给你们之间漫长的纠缠一个完整的结尾吧。
于是,缓缓地,云歌睁开眼睛,仿佛眼皮之重胜过千斤,一行行仔细的读过去,读下去……
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响雷在头顶炸开,黑漆漆的天空分崩离析,无数碎片铺天盖地砸下来,她的世界瞬间彻底塌陷……喉间一口腥甜,扑的喷涌出去……接下来,天地归于一片死寂……
三月说,霍云歌,公子的味觉恢复了,在你喂他毒药之前;
三月说,霍云歌,紫箫上的红色斑点是公子的心头血凝成,你私闯皇陵之后重伤在床,公子不分昼夜吹箫将你唤醒,直吹得唇边满是鲜血;
三月说,霍云歌,公子被刘询害死了,坠入沧河,尸首无存……
……
两日后,云歌仍未苏醒。于安一大早让两个丫头下山去找大夫,日落西沉的时候才回来,两人身后空荡荡的,哪里有大夫的影子。
“于大叔,这几天就是挖地三尺,方圆百十里也休想找出个大夫来,”前面的那个气喘吁吁。
“所有懂点医术的人都赶着去渠犁城呢,城里的人上吐下泻,好像中了什么毒。我们去的仙草堂据说最管用,这里有两个方子,是那个什么公子,哎呀怎么就记不起名字呢……快给小姐熬了吧。”
“我来看看方子。”一个丫鬟正在给云歌口中滴糖水。
药分两剂,一剂开窍醒神,曰苏合香圆。用的是苏合香油、安息香、沉香、麝香、丁香、白术、青木香、乌犀屑、香附子、朱砂、诃黎勒、白檀香、荜拨、龙脑和熏陆香。
一剂清肝泻肺,写道:肝气郁结,肝郁化火,肝火灼肺,肺失清肃,肺络受损,故而咳血;
宜清肝泻肺,凉血止血。用的是百合、麦冬、玄参、生地、熟地滋阴润肺生津;当归、芍药柔润养血;桔梗、贝母、甘草清热止咳;酌加胡黄连、黄芩、黄柏等苦寒泻火坚阴;白及、仙鹤草、白茅根、蛤粉炒阿胶和络止血。
“此人用香的本事,小姐不能及。”看完方子,照顾云歌的丫鬟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她跟着云歌学习草药配伍,倒也懂得不少。
“你说,小姐能醒么?”
“能。
那个,哦,我想起来了,青竹公子。小阮和我讨论小姐病情的时候,人群里多吵闹啊,他偏偏听见了咱们的谈话,要不恐怕排上三天的队也轮不上我们。而且,开完了方子,他亲自抓的药,我随口问,管用么,他虽然只是点头不答话,可是你若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一定管用!
”
“啊,是吗?我一直都在看他的眼睛,怎么能生得那么好看……”
夜色渐起,两个时辰过后,云歌悠悠醒转。她先是一睁眼,随即闭上,梦中有一种钝痛,时断时续,可以承受;一睁眼,看见世界的那种清醒之痛,太尖锐,她宁愿缩回梦里。
一旁服侍的丫头听见细微响动,睁眼看云歌醒了,立即按照于安的吩咐,把紫箫放在她的枕边。
“拿开!”一声凄厉绝望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惊醒了熟睡中的满天灿烂星辰。
第二天,云歌能够下床稍稍活动,她累了的时候,就倚着长廊的紫藤架子看着远方,面上表情空洞没有一丝波澜。众人远远的跟着,生怕一个闪落又刺激了她。于安兜里揣着他们从苗疆带回来晒干的拟黒多刺蚁,恳求云歌吃一些。他深深知道过去的两年里,要不是这种宝贵的补品,云歌的肺病早就不治。
一两个善良的家仆在林间四处找蜂巢,从蜂窝里取出大块大块胶状物质,煎水给她服下。老人说,那种东西止咳祛炎,对小姐的身子定有好处。云歌望着他们发间手臂上蜜蜂的蛰印,鼻尖酸楚,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
每次闯了祸,每次经历悲欢离合的伤痛,都有人在我左右,我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他们却并不在意。爹爹娘亲是这样,二哥三哥也是这样,陵哥哥当然如此,许姐姐更是这般,还有……她的目光移向碧空的尽处,白云被风卷起,四处飘散,
孟珏,你此生何处?六道轮回,犹如车轮无始终,生生世世黄泉碧落,你飘向哪里?可有人相伴?
接下来的几天,云歌精神大好,开始不务正业。不再侍弄药草,连厨房都不去。
先是冲进了爹娘的藏书阁,从《孙子兵法》,《神农本草经》和《伤寒杂病论》,《汜胜之书》,《周髀算经》和《九章算术》,到《诗经》,《楚辞》和《乐府》,一一翻过,当然是囫囵吞枣。
接着,把家中一处空闲的大屋子,打扫得纤尘不染,用云母雕镂的四扇屏风将其隔成四个雅间:
琴室,熏炉焚香,琴声入烟;
棋室,棋局之中,刀光剑影;
书室,笔墨纸砚,求度追韵;
画室,工笔细绘,画中载情。
霍府上上下下从丫头到打杂的零工人人目瞪口呆,以为小姐终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哪知过了半晌,从屏风后钻出一个小小人,贼眼溜溜,朝着屋门拔腿就跑。
“姑姑,兰儿以后会听话很乖的,再也不要进小屋子,只要玩牛筋弓就行了。”
云歌面上严肃,把小人拖回屋中,正色道“兰儿,你爹爹一生琴棋书画,经史子集,儒学经商,剑术医道,无所不通。姑姑一定尽力,教你这些,以后每日你要到此做功课,好让你爹爹九泉之下可以安息。”
“兰儿有爹爹吗?太好了,九泉在哪里, 我这就去找他。”
……
“小姐小姐,山下的告示说,渠犁城百姓食物中毒,诱因不详,悬赏会查毒之人。奴婢的父母兄弟都在那里,想请辞几日,
回去看看。”云歌的贴身丫头从山下一路狂奔回来,进了屋就收拾东西。
云歌沉思片刻,心神有丝恍惚,甩甩头,从马厩牵出两匹汗血宝马,戴上斗笠,对她说:“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让你一人去,我有千万个不放心,不如同去。”说完,跃上马背,一人一骑,马鞭过处,一地烟尘。那丫头摸摸头,赶紧上马,心中思忖,到底谁比谁急呢?
明街上一改往日的喧哗热闹,行人稀少,往来匆匆。唯一的酒楼,号明月居,关门歇业了。几个伙计坐在门前,慵懒地晒着太阳,瞅着地面发呆,其中一个百无聊赖,唱起歌来:
她的眼睛像弯月亮,
挂在了我的心上;
她的脸庞像幅画,
在我脑海里深藏。
唱着唱着,梦中的姑娘真的向他走过来,眉如弯月,目若星辰。
“小师傅,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劳驾说给我听听。”云歌蹲下身问他。
“呃,呃……好多人中毒,上吐下泻,倒也不致命,就是查不出缘由,我们酒楼打烊好几天了。总之,姑娘要是路过,就赶紧走,别在这里停留。”
“那些中毒的人在哪里看大夫呢?仙草堂似乎不够大。”
“在河边的空场子上,连着麦田,搭了好多毡包。明街走到头,向右转过街角就是。”
真的走到那里,云歌忽觉眼前一亮。头顶湛蓝苍穹,宁静宽广;河水青青如碧,潺潺流过;岸边竟有垂柳,依依拂水。几顶巨大毡包甚是华丽,仿佛天宫之帐,散落人间。她见过沙漠里比这更金碧辉煌的金撒帐;见过吴越之地的垂柳茵茵缠绵数十里,唯独没有见过一泓碧水柳叶随风漫舞,岸边穹庐顶顶遮蔽天幕。既像塞北又若江南,亦真亦幻。
远处的田间垄上,铁犁横七竖八的躺着,播种耕作的人们早不见踪影。
云歌甩甩头,拢起几缕散落的青丝,走进一顶帐篷。
有人在简易灶台边熬粥,麦子粥和粟米粥;有人在打鸡蛋,蛋清收集在陶碗中;灶上烧着水,雾气缭绕。
中毒的人依序排开,坐着或躺着,大多数人面色苍白,四肢乏力,不时有呕吐声。
“姑娘,瞧你的样子,要是没中毒,来这里做什么?。”
云歌微微一笑,蹲下身子说:“大叔,我也是个大夫,我家就在附近,听说这里有中毒事件,就过来看看。”
她仰起头,问向熬粥的伙计:“用了什么药没有?”
“没有,我家公子说,就是一般食物中的毒,倒不是蓄意下的毒。不必用药。多喝些水,米粥,严重的用些鸡蛋清即可。只是毒源一时找不出来。除了呕吐得厉害,偶有几个尿血的,给了樟冰散后,也就好了。”
“性命危险是没有,就是城里诸事皆被耽误。春耕,集市,酒楼,生意,货运……”
云歌略一沉思,问道:“用过藕汁吗?藕根碾成粉,凉水溶开温水送服,清热解胃,凉血止血。比其他来的快些,不过,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我明天送些来。”
再环顾四周,
一切井然有序。空气中一丝异味都没有。云歌朝自己撇撇嘴,眼珠咕噜一转,想想在此已无事可做,推理查毒不是专长,准备溜人。
行到埂上,心中一根轻弦微微一动,蓦地回过身去。
一个欣长的身影,随手分开柳枝,朝河岸边慢步走去。负手而行,垂目思索,留给云歌的只是背影,挺拔坚毅,步履虽慢,却行云流水般舒畅。
忽然,他停下脚步,犹豫间也慢慢回头,看向阡陌纵横中立着的云歌,衣带飘飘,俏丽优雅,仿佛幻境中的雨后梨花,青罗素蕊,不沾世间尘埃。
云歌被他的面具怔住,两人隔着春日里温暖的阳光默默对视。他眼中一瞬间眸光流转,她心底千头万绪辗转翻滚,临到最后,孟珏朝她清澈一笑,随后唯一欠身,算是打招呼,虽然笑意淡静温暖,却有种陌生之感。
孟珏想,这个女子好生熟悉,却不识得;
云歌想,那是玉之王的眼睛,绝对没错。
“三月,你看什么发愣这么久?”毡帐中,八月对着立在窗口的三月叫到。
“看到了应该看见的。”
八月被吓一跳,差点打翻了手中的粥碗。三月的语气冷得像千年积雪万年寒冰,声调中没有一丝波澜,却隐约透着山雨欲来之势。他在沙漠小城过了两年安生日子,几乎忘掉了在长安跟着公子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控制不住声音问道:“难道是刘……”
“比那更致命。”
傍晚时分,孟珏回到药铺,端坐中堂,在蓝田玉几上写写画画。
每日食用,家家户户都有,富人中毒深,穷人少有中毒,回家后又复发。非蔬菜鲜果,非六畜,非五谷,非饮水。难道是盐醋酱糖中的一种?又难道是……
“哐哐哐”有人拼命捶门。孟珏匆忙站起,引进来人。明月居的杜老板横抱着一个女子,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
“张公子,这是我们酒楼最红的歌女,新彦,是个好姑娘,从不惹是生非。昨儿个晚上被几个登徒子骚扰,肩上中了一箭。连夜发起高烧,怎么都退不了。您本事大,救救她。这孩子可怜,从小无父无母的,这几天没有生意做就算了,还让人欺负……”杜老板还想呱拉呱啦说下去,待看见孟珏凝神注视新彦的样子,惊骇得复又冒出一身冷汗。
孟珏的眼睛里似乎烧着一团火,愈来愈炙热,要把一切都毁灭似的席卷进去。张老板越看越怕,实在想不通新彦的这身绿罗裙有哪里不对。刚要张口之际,孟珏已经恢复如常,接过姑娘,翻起帘子,放在内堂柔软的床榻上,唤了三月,将她肩部的伤口衣襟撕开,洗净血迹。自己则避过一边,出了内室,和杜老板寒暄。
杜老板一个劲儿盯着孟珏的眼睛看,心里惴惴不安,难不成这也是个登徒子,我岂不是羊入虎口了?孟珏看出他的心思,自嘲的一笑,拱手说:“杜老板在此稍加等候,一盏茶的功夫,你就可以带人走了。”
“公子,清理干净了,你进来吧。”三月拍拍手。
孟珏进的内室,三月伏在他耳边说,箭是被人使蛮力拔出来的,只用简单的金创药包扎了,不是一点都没有处理过。但是处理得太简单,伤口开始化脓,姑娘高烧烧得迷糊了。
孟珏凑近伤口看时,有几丝细碎的白羽粘在伤口附近,心中咯噔了一下,却并不出声。他随即大声吩咐三月,抹上草堂里的碧玉膏,再抓几副退热的方子,一面说着一面走了出去。
杜老板抱着新彦出去的时候满口称谢,姑娘襦裙的宽大袖口垂到地上,袖口一翻,隐隐露出两个绣的歪七扭八的字来: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