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   挂

焦克贤

“爸爸，您下学期就别去上班了，都退休了，还恁辛苦干啥。”女儿说。

儿子和媳妇也说，现在我们都不依靠您来养活了，您还恁操劳干啥，跟我们去吧，俺那里风景秀丽。

小孙女上了三年级，她说：“爷爷，我给您背首诗吧？俺刚学过的：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爷爷高兴得笑了起来，满脸灿烂。

爷爷把孙女拉在怀抱中，说：“你们那里好，我知道，可那里离家太远了，我给你们看着家，什么时候你们回来，我都在家等着你们。”

女儿说：“我们离得近，去我们家吧，您好看书，俺家就书多。您的毛笔字写得很不错了，那里爱好书法的文化人很多，您和他们一起切磋切磋书艺，比你一人在家强多了。”

外孙女一旁也说：“姥爷，您去俺家吧，俺家房子大，给你预备好了房间，您去了准高兴，俺那里建设得非常漂亮，好玩的地方可多了。”

他终于同意去女儿家了，他想带上一些书和毛笔。女儿说：“啥都不用带，那里下楼就能买到。”

儿子和媳妇说，您啥时想去俺那里，我们随时来接您。

车子启动了，他站在门前看了又看，恋恋不舍。

外孙女拉住他的手说：“姥爷，上车吧！

“中，中。”他说着走到车前，两眼望着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熟悉的院子，去一个陌生的城市。

儿子一家回了南方，他跟女儿来到了省城。女儿的家在省城的繁华地带。因为是假期，女婿在机关上班，没时间陪他，他就让妻子陪着老父亲看风景。

来了十多天，女儿驾着车把全城的景区都游遍了。他说：“不看了，再看还是那，就是一个人多，车多，楼多。”

女儿说：“您是跑累了，在家歇歇，看看书，写写字。明天去电影院看《长津湖》，都说这个电影好，感人，您不是喜欢红色电影吗，咱去看看。”

看过电影，那几天他非常愉快，可几天过后，他的情绪又有些低落，饭量也有些减少。女儿以为父亲哪里不舒服，要带他去看医生，他说没事。

大剧院要上演现代豫剧《中国红》，女儿说：“听说这位编剧还是咱老乡，演员演得非常成功，咱去看看。”

他高兴地说：“你说这位编剧我认识，师范时我们一个学校，不一个班。那时他都爱写作，发了不少作品，我看过他好多文章，写的确实不错。他还发动同学，组织了一个校园文学社，我当时也加入了。”

听着父亲侃侃而谈，女儿很高兴。只要父亲高兴就好。前天弟弟还打电话问父亲身体啥样，想不想去他那里。女儿给父亲说了这事，他说不去，假期过完，他还想回学校，和孩子们在一起，他感到幸福、快乐、心情也好。

风景区游遍了，看电影，看戏，只要父亲乐意干啥，女婿和女儿都能够满足他。

有一天，他对女儿说：“我都来这些天了，想回家看看。”

女儿说：“你挂牵家里啥？这里多好啊，你自己在家，我们都不放心。”

他不再说什么，这里确实比家里强，他承认。可心里老是觉得缺少点什么。家的影子，家里的人，家里的空气，家里的每一条街，每一个小胡同，每一棵树，还有村里那些亲切熟悉的人，晚上一睡着，他都梦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家，院子里的果树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朵，那可爱的小蜜蜂在花丛中唱着歌儿飞上飞下，自己的小菜园长满了野草。老鼠在屋里上蹿下跳，把好端端的屋子弄得一片狼藉。不行，赶快回家。

在女儿面前他不敢表现出闷闷不乐的样子，可女儿察言观色能看得出来，从每天的饮食上能看到，父亲的饭量减少了，父亲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尽管父亲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女儿还是看到父亲露出了蛛丝马迹。父亲想老家了。自己在上大学时不也是老想回家吗？

父亲再这样闷下去，说不定会生病的，她和丈夫商量了一下，决定按父亲的想法办。

到了晚上，女儿问父亲：“您想回家，可以回家看看，但是，我想接您来，您得答应我。”

父亲绷着的脸舒展开了，连声说：“中，中！你啥时候去送我，要不我明天搭车回去，你不用送我了。”

老父亲归心似箭，立马想走。“那您想啥时回去都中。”

“要不明天吧。”父亲激动地说。

那一夜，他睡得很香，很甜，他捧着书本走上讲台，同学们都看着他微笑。

          (编辑:朱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