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榆树
窦凤艳
楼区里的那棵老榆树不知有多少岁了。
沟沟壑壑的树皮写满了沧桑。参天树冠似乎要覆盖半个游乐区。树冠已做了修剪,但也有六七层楼房那么高。枝杈向下洋撒着,很飘逸。
有时微风轻拂着枝桠,枝桠款摆着,悠悠然的样子。风大的时候,不时地听到“呜呜”的呼啸声。
让人感兴趣的是在一个根部同时长出两棵大榆树,分向南北两侧,不知是一棵分杈,还是栽的两棵,都那么粗,那么高,不分伯仲。而且分别向南北两侧倾斜着长的,那造型,还真是难画难描。每一棵都要两三个成人才能抱住。三四个孩子趴在树干上,都显得那么渺小。如果不修剪,怕是会抵上南北两栋楼吧,或是穿过玻璃长到人家屋里去。
这绝对是我见到过的最高大、最粗壮的榆树。我从小生活在农村,老榆树我真的没少见。农村做犁杖、车辕、爬犁、辘轳把、井套、家具、盖房用的椽子,那榆树可派了好大用处。因为榆树韧性强,耐腐烂。那时候,屯子里,屯子外,连我们学校四周都栽榆树,老高老高了,每年春天我都会爬树上吃榆钱。我们屯子西北还栽挺大一片榆林呢!八十年代中期的时候榆树都很高了,弯弯曲曲的躯干,颤巍巍的虬枝。从岗上一直延伸到下坡。
老榆树下故事多。一次爬树吃榆钱儿。见树下几个女孩眼巴巴地看着,便折下几枝扔下来。恰巧生产队长路过,远远地喊,我听不见他喊什么,心里一慌,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忙乱中还被枝杈剐破了肚皮。
还记得一个春天的午后,和几个伙伴在榆树下挖大眼贼儿,正挖着,大眼贼儿跑出来,伙伴们用铁锹一阵狂拍,没拍着大眼贼儿,一个男孩还砍伤了我的右脚,我瘸了好多天,至今还落下一个大疤痕。
仍记得一个夏天的中午,我们在榆树下玩抓瞎,我不小心撞倒了金花,她的新裤子撕了个洞,她妈妈拄着大棍子来找我家,我怕爹打我,吓得藏进苇垛里。
一个春天的早上,二哥抱着六岁的小福去我家,我拿起炕头上的马掌子扔向小福,结果马掌子的尖端挂在了小福的脸上,小福“哇”地大哭。我见势不妙,夺路而逃。我逃到了西北的榆树林里,坐在大榆树下,一直坐到天黑,姐姐才找到饿得眼冒金星的我,那一刻,我哭了,姐姐也哭了……
老榆树丰富了我的童年,也沉淀了我童年的记忆。在那粮食缺乏的年代里,没有哪个树种比老榆树更无私的了。春天,老榆树献上一串串嫩绿的榆钱儿,让我们这些馋猴孩子可是过足了瘾。有榆钱儿的日子里,每天肚子里装的都是榆钱儿。大人们用榆钱儿蒸窝窝头,煮榆钱儿粥。来填补饿得发虚的肠胃。榆钱儿,在自然灾害的那段岁月里里给予了乡亲们生命的滋养。
如今村北那片老榆树已经不见了。正月去二哥家,回来时特意去看那片老榆树,已踪迹全无。那片榆林成了耕地。让我困惑的是原来的高岗成了缓坡。从前的记忆已无法和现在接轨。
我们院内的这棵老榆树看样子是盖楼时特意留下的。这么漂亮而又年代悠久的老榆树终究是少见了。老榆树的旁边是一片儿童游乐区,一溜儿的大滑梯,秋千,还有其它游乐设施,旁边还标注了注意事项,那么人文化,着实吸引了不少孩子。
夏天,它高大的树冠能覆盖大半个游乐区,能够遮挡骄阳,老榆树虽然年老了,却依然能发挥余热。
时下,又快到了满树榆钱的季节了,不知这棵老榆树会撑起怎样的春天?那一枝枝晃动的榆钱儿,是不是又将把人们带进那遥远而清香的岁月?饥饿年代,榆钱儿慰藉了多少颗饥肠辘辘的心?如今,那困苦的岁月虽然像一阵风似的飘走了,但老榆树留下的故事在我的心里却依然那么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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