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平湖涌波狂如是

（4）新颜却是旧颜殇

【本节内容提要】也许，自己错过了人生的一次机会。她怔怔的掉下了眼泪，是人生第一次真正的悲伤哭泣……他并没有他表面那么平静，第一次感到如此悲伤，回到公寓，咣当咣当乱砸一通发泄，像是要把曾经留有他跟她的记忆全部砸碎。

到了周末，唐宁给文朗回电话了。他懒洋洋的接电话，懒洋洋的答话。她并不知道他的调查和他的心理，以为他还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带点责备的撒娇，“你是怎么啦，病了吗，怎么怪怪的？”

“没有，我这一阵子很忙，可能有些累坏了。”他不打算跟她深谈了，就不再去追问这一个星期她去干什么了。

她虽然失去了开始的新鲜劲和热情，却还没打算离开他，几个月来，还是跟他在一起时，能获得最大的满足，并且能够带着他显摆——帅，又很有品味，有很好的职业……

放下电话后，她略略沉思，认为他是因为自己不接电话、不回电话生气了，立即驱车往他家而去。

他带她还是去了一家日本料理店。环境相当清幽，他吃着饭，显得沉默寡言。吃到一半，她忍耐不住了，挪身坐到他身边，“你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吃完饭，你早点回去吧。”他淡然说，又埋头吃饭。

她搂着他脖子，娇滴滴的撒娇，“哟……我知道了，你是生气我这一周没接你电话。我去古巴跟人合作做一笔生意，那儿通讯很不方便，我没法子嘛。这不，我一回来，就来找你了。你是男子汉，大度一些嘛。”

“宁宁，你知道吗？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骗我。如果不是有关系的人骗我，我就再也不会理睬他，但是，如果连最亲近的人也骗我，就会发狂。宁宁，趁着我还没发狂，离开我吧。”文朗显得很平静，声音却是相当冷峻。

唐宁吃了一惊，颇为恼怒的说：“你说什么？谁骗你了，你竟然这么不信任我！”

文朗看着她，眼光带着一点逼视的意味，“骗没骗，你心中有数。这一周，你去了古巴吗？恐怕是在北京玩疯了吧？”

“你……你竟然调查我？是的，我是在北京，但是，相比你去勾搭下流的女歌星，我去逛逛商场泡泡吧又有什么了不起？”她一副生气的模样，但说话声音还是显得娇媚。

文朗暗叹一声，摇摇头说：“我并不知道你没去古巴，只是试探你一下，没想到……好了，我们什么都不必说了，好聚好散就是。”

“好聚好散？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情？”她这是第一次，竟然有男人甩自己，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脸色一沉，冷声说，“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跟你没完。”

“你这又是何必呢？”文朗摇摇头，“宁宁，说真的，我很爱你，但是，我们不是一类人，在一起只会彼此痛苦。”

“爱我？爱我会这么对我？”她忽然间改变了神态，头一垂，眼泪掉了下来。

“我这个人从不骗人。我在想，找个时机向你求婚，但是，宁宁，我忽然发现，你不是一个会跟一个男人结婚安心过日子的人，跟我的追求完全相左。”他沉默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这个，是你分给我的你的业务提成奖金，现在还给你。祝你有一个圆满如意的人生。”他说完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餐厅。

唐宁看着这张银行卡，想着他的话语，一时间怔住了。她总在想，他这么有才，为何这么穷？现在，她算是明白了。显然，他知道了自己许多事情，却把钱财看得很轻。他们才在一起两个月时间。她知道，这实际上是他给她的分手费，450万元。这笔钱，早已经说好是他的，也是他应得的，能在他工作的这个地方买上一套二百多平方米的大房子。他却宁愿自己还住在60平方米的LOFT公寓里，一笔付出了这么一大笔钱财。他是一个心智特别成熟性格坚忍的男人，才能离开自己……也许，自己错过了人生的一次机会。

她怔怔的掉下了眼泪，是人生第一次真正的悲伤哭泣，不过，没多久，她就抹干了眼泪，掏出镜子补补妆，拿起桌上的银行卡，出了餐厅，驱车飞驰而去。她想：他说的是事实；她跟他就不是一类人。

他并没有他表面那么平静，第一次感到如此悲伤，回到公寓，咣当咣当乱砸一通发泄，像是要把曾经留有他跟她的记忆全部砸碎。砸过之后，他还是无法排出心中块垒，坐在沙发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这个地方留下了她太多印痕，他无法平息在这房间产生的狂乱，呆了一会儿，就冲出房间，去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一晚。早上起来，他坐在床上，思虑了很久，决定离开那所房子，起床就去了一家房产中介。他委托中介给他在周边找套房子。他想要搬家，另外买套房子居住。这件事还真很快让他遂愿，星期天，他就看中了一套房子，一个带院子的首层豪华复式。

这个“温莎水郡”社区很高档，管理也很好，房子结构很棒，南北通透，一层二层各150多平方米，一个二百余平方米的院落，比他在东二环外的“碧玉豪庭”那套顶层复式建筑面积稍大，层高更高一些，格局大不一样，并且还有一个不算面积的地下室。房子内的装修还是全新的，装修档次比较高，地下室有2.4米的层高，大概140余平方米，也做了装修，一个家庭影院隔音效果绝佳，一个西式吧台很有格调，一个台球棋牌娱乐室，一间小休息室，还有一个特别别致的酒窖……这个酒窖让他非常喜欢。外面的小花园也打理得很精致。因为房主刚刚装修完，就忽然派驻国外工作，以后就可能留在国外生活了，所以急着出手。

也许，他是看了白小雪家的双拼别墅后，对在地面带花园的房子有了一种喜好，才一眼相中了这所房子，一笔付清房款，获得了房主不少优惠。这个房子，跟叠拼别墅没有多大差别了。他很快办妥了手续，按照自己的风格大致装饰了一下，换了主卧的床，就搬了进去。

原来的LOFT公寓，他本来想租出去，但搬家后回到房子清洁一番后，忽然感到这所房子深深印着自己的痕迹，还印着曾经的两个恋人的痕迹，个中感情无法抹煞，就锁上了门走出来。就让它锁着吧，就像自己的心被锁住一样。他如是想，默默离开，却不是回到自己的新家，而是到了办公室。

这段时间如此沉沦，他都没有耽误工作。也只有他这样心志坚毅的人才能做到。在单位，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带着款喝得微笑发号施令，还不是亲自做一次专访：一些老朋友所介绍的大腕名流，他做一两次采访，能为自己的手下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

白小雪这段时间频繁的来到NOBLE LIFE，主要是为了协助他推动NOBLE LIFE传媒集团上市。她到底很有根基，给NOBLE LIFE做业务也是细水长流，不像唐宁那样一下子拿到了5个大单子，但这大半年来，大小单子不断，累积下来已经将近20单，总额超过了4000万元。在这里不到一年的收入，超过了她在外企担任高管3年的总收入。她对NOBLE LIFE的事务更加上心，在推动公司上市方面更是不遗余力，充分发挥出她的专业水平。

她跟文朗建立了亲密的工作感情，渐渐也了解到了他又经历了一次失恋，只是不知道这次恋爱又分手的对象，竟然是自己的朋友唐宁。她没有唐宁钓男人的手段，却不可遏止的让自己的心跟他的心无限贴近。但她并不了解自己的心，在显性思维里，还停留于对他有好感的层面。

中秋过后，在她的协助下，文朗终于推动NOBLE LIFE在纳斯达克上市了。

NOBLE LIFE传媒集团果然如同他预想的那样，这一炮真是震天之响，震动了整个中华大地，震惊了世界。一篇篇的报道在海内外传播，NOBLE LIFE成了引人兴奋的IN词、流行语。

他成功了，从一个草根阶层一下跃升为高富帅。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历史以来，硕果都是由资源控制着分享，草根阶层能够填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也唯有像他这样内外都十分强悍的草根，才会寻得这样的机会。

谁能料到，文朗虽然抓住了机会为自己翻身进入了上流社会，却正是郁闷的开始。

他是推动NOBLE LIFE上市的最大功臣，功成后却反而被抛弃。他付出了百倍的努力，到头来还是被刺伤到体无完肤。

也不知是哪个竞争对手下的手，把文朗给唐宁和白小雪30%提成额的一事正式提交到了董事会提案中讨论，并刨出了唐宁曾是他女友的事情，指责他这是利用职权谋私利。

他虽然在公司上市后占有投票权的12.6%的股份，还有他的亲密好友白小雪包括初次购买和后来两次加仓的原始股，上市后经过稀释，还有4%的股权，他手下最铁他的“八大金刚”占股共计9.6%，但还是以两票之差未能当选为董事长，同样落选于CEO。他在NOBLE LIFE传媒只剩下了几个具有投票权席位的法定董事位置，决策权和经营权全部丢失。

多年来一直迷恋着他的“四大女神”，因为他的关照，每个人都是最早一批以最低的价格买到大量原始股，总共持有公司4.7%的股份，但全部没有给他投票，也许是因为唐宁离开后，白小雪又跟他关系十分亲密的缘故吧。NOBLE LIFE的四大女神容色不输于白小雪，特别是林敏敏，可以媲美莎莎，尤强小雪半分，端的是娇柔多姿，上镜时更美，看起来几乎是完美无缺。但白小雪不仅是在容貌出色，能力超强，而且一种因文学修养和广博见识带来的雅致气质，加上高尔夫业余赛冠军带来的耀眼光环，是NOBLE LIFE的女神们无法比拟的。她们先前嫉恨唐宁，继而嫉妒白小雪，“痛恨”这个男人竟然不把自己的“爱”放在眼里，这一次真是从内心里发动了一次暴动，让那个令她们又爱又恨的“暴君”下了台。

董事会新推举的CEO是一个具有深厚背景的香港阔少汤少华，三十出头的年纪，比文朗大3岁，沃顿高材生，满脸精明，看似行事很有一套，却并没有管理过传媒集团，在NOBLE LIFE上市前夕投入了一大笔资金，并获得了外资方和除了文朗势力之外所有中资方的支持。

最不平的是NOBLE LIFE的“八大金刚”，其中数文朗的第一亲信赖新铭最为愤怒，几乎想撂挑子辞职不干了。是文朗拦住了他。

这半年里，文朗自己的感情失败，一塌糊涂，却成功的为赖新铭和公司一位女主持牵线成功。这位女主持是林敏敏加盟NOBLE LIFE之前的唯一主持人，虽然才气弱于司雯、余璃和向凯丽，容貌却不输于她们。这也是赖新铭更加忠实他的一个重要原因。

文朗在他发泄一通后对他说：“NOBLE LIFE是我们自己的，我还是董事，你也是大股东之一，千万不要放弃。”

但他自己要放弃了。

过不久，文朗对汤少华的5年经营计划和短期经营方案都提出了质疑，投了反对票，但是没有产生效果。他感到相当灰心，第一次当场拍桌子骂娘之后，也只能接受现实。

他一直凯歌高奏，在事业路途上顺风顺水，曾何时想，在最为踌躇满志的档口，突然遭遇滑铁卢？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意外的打击，让他愤怒之后立即惕然而惊。

这是他人生路途最大的挫折，比之失恋严重得多，比之跟让他迷恋不已的唐宁分手要痛得多，但他没有表现出愤怒，即使在回家后，一个人呆着，也没有像跟唐宁分手后摔碎了家里所有东西，甚至连一个杯子都没有打破，反而是埋在沙发里，默默的回想事情发生的一切经过，检视自己到底在哪个方面出现问题，而被自己视为“最忠实”的下属解雇。是沟通，是决策方向，还是控制出了问题？

在他的意识里，早就有了一个观念：没有人会真的无条件支持另一个人，也许，自己的孩子也不一定能做到这样，除非是自己的父母，甚至，父母也不一定能百分百支持自己的儿女。要想获得另一个人的无条件支持，关键还是要让对方看到“他自身内在”的价值。这个价值，也许是在情感上的，也许是在物质上的，也许是在其他方面的。

他一直努力尝试着给人提供一种无偿的价值，在带给他人的价值之际，来体现出自己的价值。一个有价值的人，才能够获得其他人的支持。他一直这么做，但现在却出了问题，现在，要追索的就是，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回想在推动公司上市的过程中，他能感受到整个团队斗志昂扬，整个公司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却正是在这种情形下，大家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开始争夺“自己应有的利益”。

公司原始股持有者争夺利益无可指责，谁不是奔着“钱途”而工作的呢？但是，一种狂热占据他们的心灵后，一种更加膨胀的欲望毁灭了理智，最为明显的就是“四大女神”，夹杂了嫉妒心理后，对他带队的能力出现了质疑，又把私人情感方面的泄愤跟工作行为夹杂在一起，无法分离开来。表面原因来看，是白小雪的介入导致嫉妒性反抗情绪出现，深层的却是长期积累的对他“无视”她们展露芬芳的不满爆发。

“难道我做得不对吗，对于情感不应该谨慎控制吗？那么，这4个女人，我该选谁？只怕选了任何一个，另外三个早就“暴动”了……或者，这根本无关乎情感，而是对欲望的理解不够透彻？”他扪心自问，感觉对待女人以理智的思维，是一个十分可笑的方式。

正常的女人，对待情感很细腻，同时又会很感性，一旦处于不正常的状态，就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何况，还有相当一部分女人不能以“正常”视之。也许，对于“四大女神”，他想，就不应该过于倚重她们，不应该把她们当成亲信。他慨然而叹：还是男人做亲信比较可靠——无论从思维方式来看还是功利心方面来看。男人，很多时候都更能够认清“利益”所在，明白谁才能够真正带给自己长久的利益。只要利益不变，就很难背叛。女人却在很多时候超乎利益之外，让人无法防备……

他跟外资股东代表弗朗西斯私底下又谈了一次。

老太太在上市后个人持股13.4%，只比文朗多一点点，却是其他外资股东最信任的代表。她还是很固执，认为文朗虽然有才，终究脱不了穷人家的小家子气，没有远大的理想和目光，连苏菲这样的人气巨星都要拒绝，终究难以成大事……科班出身的汤少华更适合引领上市后的NOBLE LIFE前进，认同他的经营扩张计划。

文朗一方面为自己悲哀，为老太太被社会一个固有的流行模式所束缚而悲哀，另一方面，也深深为NOBLE LIFE的盲目大步踏进而担忧，恐怕某一日，这种大步踏进，会将NOBLE LIFE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