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手记]

最慢的，最美的

 

宋晓杰

  

       2011年4月21日，那肯定是平常的一天，我甚至已经忘记五年前的那一天是在什么情境下猛然翻身下床，打开电脑；或者，在书桌前磨蹭了两个小时零几分钟……但是我知道，我的血液一定在模拟着潮水不停地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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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于兴奋中打下第一个字时，并不知道它应该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它会“长”成什么模样，像无意间种下的一枚苹果核——它是健康的，然而它也会有多种可能——如果风来了，会不会被吹跑；如果风不来，它会不会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死掉……然而，这一次的珠胎暗结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征兆，几个潦草的字孤单地在白纸上发呆——空旷使我慌张，我必须承认：我还没有准备好。看着光标在兀自闪烁，翻篇，作罢。

       2012年6月12日，再次“潮水”奔涌，再次放弃……我似乎在等，等一个恰当的时辰“起头”，引领我，让我重新完完整整地“走”一遍24节气，像婴儿看到第一个春夏秋冬那样耐心而新奇。

       大约是我出生于乡村的原故，对土地、墒情、雨水、风霜，花开雪落、草长莺飞，都异常敏锐。虽然并没有多少躬耕田垄的亲身体会，但是借助童年的眼眸，越过流年，那些农耕文明的美越来越自然地呈现在眼前。当然，我能记住的多是那个年代乡村的清贫、隔绝、遥远……但是索洛乌欣的“一切离去的都将通向未来”一直在起作用。我始终觉得，一个孩子如果没有帮过蚯蚓松土，没有听过百灵鸣叫，没有见过燕子垒窝，没有掏过鸡蛋窝，没有淘过鱼、爬过树、上过房、跳过墙、下过河，没有五枣换三桃的快快乐乐和三天好两天坏的分分合合，没有嘻嘻哈哈赶过夜场电影，没有哆哆嗦嗦路过磷火的坟茔，甚至没有一个土掉渣儿的绰号，没有用过邻家老奶奶的偏方治好冻疮、没有树枝划破过皮肤、没有手脚并用的格斗……都不是完整的童年。仅有高尖端的电玩和缤纷的游戏，仅有甜的蛋糕、酷的发型、嘎嘎新的压岁钱……都不是童年的全部意义，根本不是！

       2014年，客居北京的我，巧遇来京开会的新世纪出版社副社长王清（她是我第一本儿童文学作品集《暖暖的星星索》的策划）。甚欢的交谈中，王清问我手上在写什么。我便如实说出前面纠结的那件事儿。像病人等待医生问诊、号脉、开出处方——哦，我虽然已四十大几，且虚长她好几岁，但在儿童文学领域我尚属“小儿科”，还需她指点迷津。于是，我又准备出发了。

       但风风火火的我，又磨蹭了几个月，直到2015年3月8日，心绪才逐渐平稳下来。我把自己命名的文档打开，轻轻删掉那些散篇断章——当初，我为这个“纠缠”我多年的东西取名叫：《24节气，我的花草年华》，采取“一个节气、一首诗、一篇美文”的格式，既客观介绍节气的相关常识；又以个人的独特视角解读、呈现自然之美。但是，在接受了王清的建议后，它就变成了：《四季的韵脚：中华二十四节气儿童诗》。而且，又配上两位农民兄弟来自乡野的青山、秀水、清风、明月——那其实就是中国人的基因和命脉。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谈到离开乡土的人的精神状态时，他说：“‘土气’成了骂人的词汇，‘乡’也不再是衣锦荣归的去处了。”批评、审判、谴责、救赎，都来自并作用于心灵。当我们被越来越高的楼群遮住望远的目光，被越来越离奇的现代技术和看不见的病毒无声地耗损和消磨，被越来越快的车轮带向不知所踪的远方。我深信，终有什么会把疲惫的你遥遥地招回：也许，是落日的夕晖，复制了你四岁的某个傍晚；也许，是牛粪、青草的气息，令你想起童年的一场太阳雨。也许，是一条河的沉默里，埋藏着父辈的秘密和骨灰……

                               

2016年5月7—8日，于盘锦

（发表于2016年5月26日《包头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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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的韵脚（组诗）

 

宋晓杰

 

1.惊蛰：清凉的钟声

 

金色的晨曦推开黎明

森林里传来了清凉的钟声

小溪中的冰排挤挤挨挨，冲向下游

汲水的瓦罐丁丁咚咚

妈妈前面走，妹妹后面追

提着她的小水桶——

第一桶，给咴咴嘶鸣的马儿

第二桶，给庭院里口渴的灌木丛

第三桶，给自己吧，露出红苹果的笑容

 

不多时，远雷轰轰隆隆

是谁驾着“战车”

风驰电掣地冲出天庭

雷在发脾气吗？

——别怕！别怕！

它想让太阳雨，哄一哄！

 

听得见——清凉的钟声

看不见——地宫中的苏醒

但我知道：昆虫在整理胡须

鼹鼠提着它的小木铲

向着太阳的方向，不停地挖啊挖

藏起的小耳朵，顺着风

 

2.春分：新一年的决心书

 

我准备早起，和太阳比赛

不做踏铃声进教室的最后一个

准备试着吃鱼和苹果

我还准备少看电视，多喝牛奶

妈妈说，打球强身健体，还能长个儿

那么一年后，我就能背动王军了

不用他的轮椅做“代步车”

我还准备养一只斑点狗、两只小鸡、

自己能找回家的一群白鸽

准备天天洗袜子，作业争取不错

当然了，夜晚越来越短，白天越来越长

我还想多玩一会儿我的航模

对了，我还准备向同桌夏小花道歉

看她破泣为笑，擦掉书桌上的“界河”

 

春天已经来了

雨落在草原，也落在沙漠

没什么做不到，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你看，贴着远山移动的人

是黑骏马上奔驰的阿哥——

其实那就是我的梦想

我还准备养一只白色小马驹

放学之后，为它洗澡、割最嫩的青草

听它干净的小蹄子，在大草原上

哒哒哒哒，清脆地跑过

 

3.清明：去鲜花盛开的地方看你

 

是否会有花篮、圣果、清澈的眼波

是否会有雨水纷纷飘落

是否湿泥中现出野花和车辙

 

丛林中，啄木鸟扣打着古柏的房门

“快醒醒吧，锦鸡都叫八遍了！”

大堤上，飞驰着欢笑和单车

蓝蓝的天空啊，是风筝的领地

更是——鹰的祖国！

 

白天，我要到处走走、看看

夜晚，在灯下给你写一封长长的信：

告诉你：我很快乐！

我还要告诉新生的曲麻菜

生活多么甜美啊，不都像它那样苦！

如鲜润的草莓、海棠、菠萝

——即使活一岁，也要好好活！

顺便问候灿烂的朝阳、淙淙的小河

告诉它们：美给自己看

那么，你就是世界上最美的！

最后认真地写上——

我要去看你，在鲜花盛开的地方

有你甜甜的酒窝

此致

敬礼！

小蜜蜂

写于太阳部落

 

 

（发表于2016年5月31日《包头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