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太宗的遗孀们一一站在感业寺的中央，等待住持的安排。

“各位娘娘！你们曾经是宫里高高在上的娘娘，但是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感业寺众多小尼中的一员。还希望各位往后不要摆娘娘的架子，踏踏实实干活，替先皇诵经超度。如果哪位娘娘不小心触犯了寺里的规矩，那贫尼就只好按照寺里的规矩来处理。希望娘娘们能听明白贫尼的这一番话，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真的犯了事儿，恐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皇上一走，住持便开始嚣张起来，声色俱厉的样子让女人们感到不满。这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是难以想象的苦。

慧文不管别人的态度，只是一味地宣讲：“从今天起，千万要记住，你们不再是娘娘，而是感业寺的尼姑。你们要吃斋念佛、戒酒、戒肉、戒淫。”

说到“戒淫”的时候，一个跟小早差不多大的女子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

慧文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来人呐！给掌嘴二十！”

“是！”慧文身后的小尼听完慧文的吩咐便拉起她就掌起嘴来。这一招杀鸡儆猴让所有的女人都怕了，终于开始严肃起来。

慧文显得格外平静，她说话比先前更大声了些：“开始剃度！”

女人们慌了，谁都不愿意剃掉自己秀美的头发。女人没有了头发，就不能称为一个女人，尤其是对这些宫里美丽的女人来说，头发简直就是让女人美丽最厉害的武器之一。

“我不剃！”“我不要剃度！”“我死也不剃！”女人们瞬间凌乱了，她们喊的喊，跑的跑，把感业寺内折腾得凌乱不堪。

“给我按住她们！”慧文一声令下，屋内的小尼们鱼贯而出，很有经验似的把女人们捉住，把她们狠狠地按在那里不能动弹。

方才被掌嘴的女子是反抗最激烈的一个，她才十八岁，因为母亲病重而不得不替小姐入宫来换取银子给母亲看病，凄凉的是她不得皇上宠幸，如今还要遭遇这样的屈辱，想着再也无法与自己心爱的男子及家人见面，她早就心灰意冷。与其在这冷冰冰的感业寺耗费终身，还不如就此了结自己的生命。“我死也要保住我的头发！”她一边喊着，一边终于使足了浑身的力量，冲着寺院内的那口金黄色的大钟撞去，鲜血顺着头皮流出来，人也终于笑着躺下了。她的头部下方，很快就红了一大片。

“阿弥陀佛！”慧文看着大钟上的那一抹红色，“罪过罪过！佛门乃清静之地，不想却闹出人命，让血腥玷污了钟，还望佛祖见谅！”慧文闭着眼睛低下了头，心中虔诚地祷告着。

“你这老尼姑！还不是因为你要强制我们剃头她才会去寻死！罪过的不是别人，是你们……是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出家人！”武媚娘忍不住破口大骂。

慧文循声望去，骂她的正是一直都很镇定的武媚娘。

“你就是武媚娘？”慧文问道。

“是！”武媚娘理直气壮。

“听说你有点来头。”慧文一直是个热衷于行使自己权力的尼姑，否则，她不可能一直霸占着住持的位子不放。

“知道就好。”武媚娘白了她一眼。

“但是这里是感业寺，不是皇宫。这里没有先皇，也没有皇上！这里最大的是我，我就是住持！武媚娘，你给我听着，如果你不给我好好地干活，长孙大人可是吩咐过的，对你们用不着客气，尤其是你——武媚娘！”慧文大声说道。

又是长孙无忌！此刻，武媚娘恨透了长孙无忌。她发誓，有朝一日若是能够出去，一定要让长孙无忌死在自己的手里。

“来人呐！先把武媚娘这个狐狸精给剃了！”慧文吩咐道。

武媚娘正起身要反抗，两个女尼立刻把武媚娘按在了地上，武媚娘动弹不得。

“到了感业寺，任何反抗都是没有用的！”慧文厉声喝道。

武媚娘屈辱得想要流泪，可是她不能让这些霸道的女尼们看扁。她强忍住了眼泪，使出浑身的劲儿，却依然动弹不得。

女尼轻蔑地笑了，嘴角微微扬起，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武媚娘几乎是最后一个剃度的。剃度师傅慢慢地剪去她那乌黑柔软的头发，一片又一片美丽的柔软就这样飞舞在半空中，徐徐落下。不一会儿，地上成了漆黑的一片，所有人黑长的头发散落在地上，有一种格外美丽的凄凉。

剃度过后，按着她的两个小尼终于松开了手。武媚娘捡起地上一小撮自己的头发，脸颊贴在上面，想要感受它的余温。离开了她的身体，头发就没有了生命，任凭它是如何好看，也只是空中楼阁。她终于放声哭了起来，手里的头发扔在地上，人紧紧地趴在地上，不舍这一片由自己的头发集成的黑色的海洋，感受着它们轻轻接触皮肤时的柔软与舒适。

“戴上吧。”一个小尼给了她一顶帽子。

“镜子！”武媚娘没有去接小尼手中的帽子，而是一把夺过小尼手中的镜子。镜子里的那个人让她感觉到陌生，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是头上的修饰已经全无，头上光秃秃的很难看，显然不再是一个娇媚成熟的女人的样子。

她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戴上帽子，似乎又比光着头好看了些。她还没来得及把帽子整理得端正一些，慧文就抢过了她的镜子：“别照了！以后，希望你能够真正忘记自己的过去，忘记红尘。希望你能够做到四大皆空，所以，你以后就叫空空吧。”

“住持！”武媚娘打断了她，“我想叫明空，就让我叫明空吧。”

“随便你。”慧文不屑地白了她一眼，“明空就明空吧。你快点把地上的头发扫干净了，然后再把水缸都拎满水，这是你吃饭之前必须完成的任务。”

“啊？”武媚娘诧异，“这……”

“你现在是明空，不是武才人，只要进了感业寺，大家都是靠劳动吃饭，没人伺候你！”

“可是……天黑之前也来不及呀，能不能吃完饭再挑水？”武媚娘讨价还价。

“不行！吃完饭还得抄写经书。你如果来不及挑水，那就别吃饭了！”慧文冷冷地扔下这句话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