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采茶来岭上

传说，乾隆皇帝微服私访，来到西湖狮峰山下的胡公庙，看见许多妙龄茶女在采茶。采茶女的纤纤玉手，呈莲花指状，轻轻一采，碧绿鲜嫩的茶叶便飘落到茶筐里，煞是美妙动人。乾隆忍不住也学着采茶，因手法笨拙，引得茶女们笑成一片。

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个传说就认定：种茶是男人的事，采茶就必须是“霓裳淡雅采茶妹”了。根据过去茶家的老规矩，好茶都不能让女人去采的。原因有二：第一，因“茶产高山之颠”，非妇女体力所能达；第二，历代茶家把茶事看得都非常神圣，一切不洁都视为要杜绝的对象，《茗芨》中写有：“采茶制茶，最忌手汗、体膻、口臭、多涕、不洁之人及月信妇人”（来月经的女人）。所以，历代诗人写采茶女的诗句很少。这明显是对女人的歧视。论起“手汗、体膻、口臭、多涕、不洁”，使用筋力的男人比起少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实际上，春暖采茶时，采茶的主力一直都是女士。茶场上，倩影婆娑翠袖撩人，玉指轻摘片叶香，成为采茶季节的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苏东坡把好茶比作美女，“从来佳茗似佳人”。明代的茶专家田艺蘅把好茶比作仙女毛女和仙子麻姑：“茶如佳人，此论虽妙，但恐不宜山林间耳。昔苏子瞻诗：‘从来佳茗似佳人’，曾差山诗‘移人尤物众谈夸’，是也。若欲称之山林，当如毛女、麻姑，自然仙风道骨，不浼烟霞可也。必若桃脸柳腰，宜亟屏之销金帐中，无俗我泉石。”所以，采茶只有桃脸柳腰的女士才能配得上。

唐代刘贞亮说茶有十德：“以茶尝滋味，以茶养身体，以茶表敬意，以茶散闷气，以茶养生气，以茶除疠气，以茶驱腥气，以茶立礼仪，以茶可雅志，以茶可行道。”我很少喝酒，也很少饮茶。所以对“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的饮茶之妙，没有切身体会。即使喝了好茶名茶，也没有“心静神清，气柔息定蒙蒙然如混沌境界”的感觉，当然对茶之十德的体会就更不深刻了。但是，在春暖采茶的季节，我会常常去崂山，目睹采茶的美丽场景：山峦上，那一排排低矮的茶树，顺应山势，如同起伏的绿浪，此起彼伏，采茶女头戴围巾身系茶篓，面带微笑去摘茶，纤手轻动，恰似拨动琴弦。目睹此情此景，不似饮茶，胜似饮茶，立刻觉得肌骨清，通仙灵，两腋习习清风生。有了这些感觉，我也常常忍不住亲手采一点茶，不采不知道，一采便知手拙。采后轻闻手指，确实手留余香，真得是“归来清香犹在手”。我享受的不仅仅是茶，还有这“归来清香犹在手”的过程。这清香，让佳思忽来，情意勃发，文能当茶，即使手中无物，亦可以云赠人。

春暖采茶来岭上

（手机拍摄）

2021年5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