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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红成阵,风飘万点
青岛的春花比起内地要开得晚一些,自然落得也晚。到五月初,粉红色的双樱才显出花残万叶盈的样子,妒花风雨一来,便满目落花飞絮,锦重重落了一地。
花开花落本来是植物生存繁衍的一个过程或环节,与幸福、伤感、衰落无关。却总能拨动着文人们的心弦。“拿梅花来说吧,一串串丹红的结蕊缀在秀劲的傲骨上,最可爱,最可赏,等半绽将开地错落在老枝上时,你便会心跳!梅花最怕开;开了便没话说。索性残了,沁香拂散同夜里炉火都能成了一种温存的凄清。”(林徽因)“落花落,落花纷漠漠。”这残红满地的情景,太招惹人,也确实让很多情种给“落花”打上了“伤感”的烙印,成为了青春不再,美人迟暮,时不我待,岁月蹉跎的意象。屈原把落花称作落英,很高明,但也是最早将落花比作美人迟暮的诗人;面对落花,王勃发出了“盛年不再得,高枝难重攀”的感慨;看到“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李清照不由得“长记海棠开后,正伤春时节。”伤春时节,最伤心的莫过于曹雪芹笔下的林黛玉。一阵风过,把树头上桃花吹下一大半来,落的满身满书满地皆是,林黛玉哭道:“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同是女人,对于花,张爱玲却“从不将它们的谢落看作一种死亡。”花“即使落了,仍是活鲜鲜的,依然有一种脂的质感,缎的光泽和温暖。”落花“自由舒展地躺在那里,似乎比簇拥在枝头更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丽。”正是有了这种植根于内心的“脂的质感,缎的光泽和温暖”,才支撑起了孤寂暮年的张爱玲那遗世独立的冷艳。
落花不但形态美丽,而且是有声音的,绝非“闲花落地听无声”,张爱玲就听出来了,甚至听得惊心动魄。只可惜,她只听到了花落的声音,却没有看到枝叶惜别时的抖动。正是有了这惜别的抖动,才有了落花的道别;正是有了这惜别的抖动,才让落花尽显遗世独立之美。
花落时的飘然是活鲜鲜的,是花瓣以自己的飘逸展示出的动感美姿。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欢快地喷着细香,张扬着情感,何其美也;花落一地,是花瓣对苍穹的回望和答谢,在呈现出遗世独立的美丽的同时,又微笑着为翠绿的地做了半面妆。这谢落从来就不是死亡,花瓣飞舞,风飘万点,何来凄楚之感?落红只是美丽的另一种生存形态而已。
把落红成阵,风飘万点的气势描写到极致的,当属龚自珍。在他的笔下,落花“如八万四千天女洗脸罢,齐向此地倾胭脂。”这气势只能出自大丈夫之手笔。因此才有了“又闻净土落花深四寸,瞑目观赏尤神驰”的情愫。有了这种情愫,“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就成为了一种豁朗通达的情怀。
春天的落花是秋天落叶的预演,都是落红成阵,风飘万点的华丽和壮观。正是这落红成阵与郁郁葱葱、白雪皑皑共同演绎了四季的变幻,才有了四季的大美,人间的大美,才有了那么多动人的诗篇。
落红成阵
(手机拍摄)
2021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