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声的《人世间》在央视一套连播后，陆续又在几个频道重播，我还是反复看。这部作品是梁晓声花了六年的时间，用钢笔一笔一划写出长达115万字的力作，反映了中国社会从六十年代混混烈烈的大三线建设、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到改革开放后的百花齐放、各种形形色色的新生事物以及各种观念的碰撞和得失，最后到中心城市城中村改造，是一部长达六十年的历史画卷。时代跨度长，社会覆盖面广，人性揭示深刻，是近年来少有的好作品。就像导演李路说的：一个作家不要一味迎合某个观众群体，而要沉下心来，认认真真去写百姓的真实生活，不愁没有观众。

故事发生在东北某省会城市，也许就是作者生活过的哈尔滨市，剧中许多人物和故事都投下梁晓声生活的影子。周志刚一家五口，自己为支持三线，远赴大西南搞建设，为了省钱补贴家用，好几年才回一次家。长子周秉义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唯一的女儿本来可以就近下乡，可她自己为了追逐梦想，远赴贵州大山去寻觅心仪的爱情。按照当时政策，每家只能留守一个子女守护家人，于是最小的儿子周秉昆便留守本市，与老母亲相依为命。当年的光字片实际就是个穷人窝子，在困难年月，家家穷富不差上下，邻居相处和睦，虽然是穷了点，但也容易满足，过年的时候不要肉票还能平价多买点肉，能满足阖家过年的喜乐，已经知足常乐了，兴奋之余夜半三更还可以在巷子里痛快喊几声。

随着改革开放和恢复高考，老大周秉义和女儿周蓉都考上了中国最牛的学府北大。后来周秉义步步高升，一直干到省会城市的一把手，而周蓉从教，从当年的乡村女教师一直晋升到大学教授。而最小的周秉昆虽然当年留在了城市，没有吃过上山下乡的苦头，但从木材厂到酱油厂，再到开饭馆、搞搬家公司，辛辛苦苦几十年。但他对大家、小家的贡献触目皆是，尤其是母亲成为植物人后，自己一个人奔波于光字片的陋巷，后来又因给出版社提供过他姐夫的诗稿受牵连而入狱，要是再没有未婚妻郑娟顶着光字片长舌妇们的闲言碎语日夜帮着照料，真不知日子怎么能熬过来。周秉昆性格温和，敦厚老实，乐于助人，身边有一帮穷哥们，也是好哥们，他们之间不管谁有事，都当做自家的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即使后来周秉昆因过失杀人而入狱九年，好哥们不仅经常去探视，而且大家一起帮衬着郑娟度过那段艰难岁月。周志刚在临终前给三个子女作了总结，老大秉义忙的是事业，为了大家；老二蓉儿专心做学问，为了祖国的未来；要是说对这个家的贡献还数“老儿子”（东北称小儿子为老儿子）秉昆，把家庭治理的井井有条。用冯化成的话说是“养口体，养心智”。而我觉得老人对子女的期望就像对一件衣服的期望，既希望有一层贴身温暖的里子，像秉昆，又希望有一层能给自己带来体面光鲜的面子，像秉义、周蓉。

这个世界上许多事都是环环相扣的。杜牧看见“风吹一片叶”就会流下“独夜他乡泪”。马戴傍晚看见“雁行频”，就能联想到自己“寒灯独夜人”的凄清。剧中有周蓉和郑娟一段对话，让我浮想许多。周蓉说，骆士宾的遗产法院判了，股份没给曾姗。郑娟非常平静的说：我倒不关心这个，这个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要秉昆好。周蓉笑着说：你真是我们周家的好媳妇。郑娟却略带歉意的说：秉昆要是没娶我，哪有这么多烦心事！这个话听着也对，后来家里的许多烦心事都因郑娟和骆士宾的孩子楠楠而起。但话再说回来，这个家要是没有郑娟，好多事情也是难以想象的。其实秉昆和郑娟的爱情观就是弱水三千，我只要一瓢饮。所以爱一个人，就要接纳他（她）的一切，无论是优点还是缺点，勿论得失，有得有失才是真实的生活，也才能写就完满的人生。

大结局是以在秉义病情加重时写给周蓉、秉昆的信的方式结尾，也许就是他的临终遗言了。我觉得有两句话很经典，一是人生的质量比长度更重要，以周秉义和老姚的人生结局可见；二是我们周家的人，可以成为各种各样的人，但不能是没有德行的人。不一定成为大家所谓成功的人，但一定要爱国爱家，好好生活，就像我们曾经经历过，并为之奋斗的那样。这两句话实际上是送给人世间所有的人。

今春，疫情肆虐，眼瞅着窗外从灰突突到小草冒头，眼下已经是春花烂漫了，可我们依然居家隔离。等解封了，一定买一部《人世间》原著，仔细品读，感悟人生。

（壬寅年三月初九鲅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