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暑日

文/靳小倡

文：http://ccwb.yunnan.cn/content/202507/21/content_27159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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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荷开成溪，看看已人心荡漾，再借得残阳共钓舟，舟行宣纸。喜欢那一塘塘野生的荷花，它们亭亭地长在儿时的记忆深处。费玉清唱到：人间有天堂，天堂在陋巷。春光无偏私，布满温暖网。这一溪十月怀胎的荷，饱满我的眸，松弛我的肌理，绵延我的呼吸，住进我儿时的瓦屋篱落旁。

那些儿时夏天的溽热，正因了这一塘塘荷叶，和那几枝粉嫩的荷朵才变得无比清凉。夏天是一个漫长的季节，溽热的暑假让人感觉空洞和无聊。

常记起儿时每次放暑假时同学间那些依依不舍的情境，不像寒假时间短又都想着过年便欢天喜地的。暑假真成了一种甜蜜的忧伤，就那两本暑假作业翻来覆去地翻看，总觉得并不多，但总就是写不完。就像是漫长而充满孩童的孤独和忧伤，说不清道不明又那样的清晰。

上午的时光还算是清凉，当蝉鸣将燥热的空气鼓噪起来，阳光用凶神恶煞的严厉目光看着世界，男孩子们可以蹦入水中嬉戏，女孩们羡慕地看着我们像鱼儿一样活蹦乱跳。幺婆手中的蒲扇好像不曾停下，为我们带来满心的清凉。她总说“心静自然凉”——我那时候不完全懂得这话的意思，以为她真的有凉快的口诀。现在想来才明白，她其实也很热，为了孩子们只能平静地煎熬着。长大了更知道日子就是这样的，煎熬的日子长久了就会让人平静无语，平静倒也让煎熬成为一种静默而可贵的安然，一种令人心灵澄澈的修炼。

偶然也和伙伴们一起出去野，几个人约好了去树林里抓知了，全然不顾外边的炎热。大概是快乐的事情能够抵消掉这阳光的毒辣，几个人成群地往蝉鸣密集的地方跑，眼明手快的人能把低处的蝉扑在手心，还有人带了自制的工具去捉，只见知了一下子钻进袋子里去，呜呜地震动着翅膀做垂死挣扎。抓到的用网袋装起来，被折去翅膀的知了无奈地转悠着，失去了飞翔天空，生命对它们来说只有失魂落魄。

我喜欢站在树下看着大伙儿闹腾，大概也因为自己笨手笨脚的缘故，只能站着指挥帮闲。树上除了知了，还有知了壳，这些轻盈的蝉衣就像是他们爬行过的痕迹，很有意境——看起来没有生命的壳，却像是留下的魂魄的形状。那时候没有这么美妙的比喻和感悟，多少年后这些却依旧刻骨铭心地留在你不用言说的记忆里，美好而又隽永。

玩到夕阳西下，一天的酷热和顽皮的热情丝毫没有减退。但在夜幕降临之前回家是鸡鸭也知道的事情，跟着我们跑了一下午的那只小狗还在不亦乐乎，它和我们一样都不知道究竟多大的乐趣让我们这般乐此不疲，它也似乎不想回家去。谁都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孩子，只是夜色总归会降临，但也不必伤心，约好了明天还要见面的时间，数数日子暑假还有很多天可以这样去度过。“小时候”——这个词真好，有用不完的时间，不用长大了的繁忙与慌张，没心没肺地“挥霍着”被大人们认为宝贵的时间，平静到安之若素。

母亲在家里做好了晚饭，她看我满头大汗地跑回去，总是疼爱地看着，带着宠爱的埋怨揪一揪我的脸蛋。突然觉得一天的疲惫被身体觉察到，吃了凉透的晚饭洗完澡后，睡在荫凉的竹席上。院子里月色缓缓升起，我却已进入了梦乡。在虫子的叫声中酣睡的孩子，蚊香在彻夜记录着光阴的流去，时间没有了，但是那种特别的香味还在，即便今天不再要点燃那些劣质的蚊香。

梦里我听见那叫了一天的知了还在歌唱，我站在一处荷塘前凝神看着，恍然间变成了一朵粉色的莲花，被一阵清凉的风吹醒，那是一生里永不会忘却的暑假。

一些人从多年后的生活里探出身，脱去城府与深算，试着逆流而上，甚至刻舟求剑似的企图在老地方重温旧时光，却觉难以如初。人类渺如蝼蚁，每颗心却是时间的容器。我们存储着自身的时间，不断为其塑形。你最终看见的皱纹、谈吐、眼神、习惯，这都是我的经历啊。经历很难让人感同身受，所以每个人才是独特的。（1463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