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渡书中

文/靳小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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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很久的电子书，kindle塞了各类文学常识、小说、古文、散文、诗歌......但真正让我沉溺的书不多。家小不易藏书，很多书本就码在柜子上，遁在盒子里。不可居无书，像置身于文字填充的大棉衣里那样安然。有时觉得身未动，心已经浸润了青烟几里了。

壹 塑封

现在的书本都有塑封，你不知道里头的文字是什么模样。封面的确能让一本书拔高，但内容可能让它跌沉。汉字是非常奇妙的语言，字音字形字意，各类感觉不断交融碰撞，撞出豁然开朗的纸上世界。我读到落英缤纷，每个字露出香味和它的底色，那些粉红的底色，流出清浅的江水来，目遇之而成色。所以我很讨厌塑封。

但是一旦我确定这本书的确有读的价值，那么塑封就是保护伞了。它对指纹和污渍具有压倒性的震慑力。确保这本书到你手中，是崭新的，是刚墨染好的瓷。

书到我手中的第一步，就是被我愉快地撕开塑封。让它乖乖交出里面的花花世界。同时，在撕开透明塑封的同时，整本书真实的质感就彰显出来。电纸书虽然方便，但毫无质感。

贰 白纸黑字

有段时间我觉得kindle真能替代实体书了，有书面的感觉又储存方便，对于男生而言，科技感是有巨大吸引力的。但随着我翻开新近买的实体书，我知道我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那就是遗忘了自古以来白纸黑字所带来的舒适感和言语之外的艺术感，那种恰到好处的留白，像一场无声的大雪，掩盖了嘈杂、纷乱，让文字重新变成文字，又在读者心中长成不同的样子。

我喜欢纸面呈现的光泽了，或黄或白，或糙或滑，真实的像岁月，里头的人一会儿喝醉了倒在长安的城下，一会儿又剃度了所有欲念只留纯白。

文字的质感和温度，在手指尖轻微传递，人间草木就开在那些墨字里，你去触碰它们，如同触碰雨洗过的叶子，清凉舒适。

我以为kindle能代替的，然而证明它只能带来方便。而方便，会损失许多真实的体验。很多事情如果缓慢一些，过程厚实一点，那么会结出全然不同的果实。

叁 春日读书

四月，花事近。天色如煮，群鸟嚣张。一段慵倦的时光，折进细腻的花雨中。燕剪开素云，受孕的大地隆起春天的孩子。青草已准备盛大欢宴。

对光有过分的欢喜。就像爱一个水嫩的婴儿。晨起见光微亮，柱入一颗矮树。绿叶渐次抖擞，之前如在韬光养晦。我脚步停涣，友人谓我痴。

有书可捧，正如有光可赏。我的写作喜好，是把颜色、气味、光线等，烧出瓷似的文章。这需要火候，更需要浮花弄草的心境。午后光浅，与字同眠。抹绿的风吸入肺叶，听心内春发芽的蛩音

肆 冬日读书

文字仿佛自己也怡然自得于落座纸上。抒情散文里，那些眉清目秀的形容词个个端正好看，节气天气水汽人气都在纸上本分着，该春天来的吆喝，绝不会潦草收场于搔喉的秋风中。一段文字确定了主题方向、纵横经纬，那么它就自成一个世界。

孤独是生命的繁华，冷清何尝不是岁月的厚礼！

有时读书真是别人眼中很冷清的事，尤其十二月的天寒里，就像看一个僧人寂寞地扫桐叶，读书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扫过去，在心底里扫出声音。在冬日读书，实有外表冷清，心却繁华的感觉。书中的时间是固定的，而进入其中的我们是变换的，但在相遇的一刻，我们分明能用双手承接住书中凝固的岁月——

让铁马冰河继续破碎，让沙场的点兵急如雷闪，时间信马由缰地带我们穿梭天地一角。

虽然Kindle里的内容是一样的，但总觉得那里的文字并不自然，生长地并不茂盛，仿佛被屏幕压着，被进制算法圈锢着。

字在纸上，骨头轻快地能跳舞。

伍 夜读记

夜晚读书，小说读罢换散文，瓷杯口抹着水汽，从温转凉。

文字是能自由生长的，作者没有染指的疆土，读者继续开垦，自成一片疆域。一些作品安稳大气，显然作者已把感情敛至屏住心脉；有些则比较动荡，能读出作者无处安放的灵魂，如果可以他想葬在诗里，像海子永远住在温暖的春房子里。

我们不知觉会替换进某个片段里，或者沉溺或者清醒旁观。其实都在抽着自己灵魂的烟味，吐出体内部分情绪的残骸。

然而坏的文字披着好看的皮囊，一路招摇撞骗也是观者如堵。披诗词歌赋就可为儒士，披风月花木就可为雅人，但若真要探究，无论辞藻如何霓裳羽衣，内里也是虚弱至极。

读眼前小说，通篇是诗意满满的青春，背景是七八十年代的校园，荷尔蒙急需分泌，处理不当就怪力乱神的时代。收音机传来童安格忧郁的嗓音，男孩与姑娘彼此吸引又若即若离。都说青春是荒唐躁动的，但最后都是耐人寻味的。青春本身沾染着亮丽的颜色，它是从“春风又绿江南岸”里撇来的那抹薄荷绿，是与夕阳红相反的一种基调。活泼跳跃，似绿非绿，朦胧飞花。

在青春的定义里，我们没有完成的事情，比如学医撩琴，喝烈酒不醉不倒，揍情敌不偏不倚，骑马踏浪，潜海登峰，都可以称之为“放弃”，意思是我们本可以做到，只是考试临近，无心恋战而已。

此刻杯中已无水，于是我搁笔至此，月朗星稀矣。

陆 结尾

一些书像野生植被，或是药材最初糟糠的模样。它有独特的脾性，辣，苦，辛凉，甘冽。对应人心不同的方面。阅读类似相亲，大抵是情投意合，而后你侬我侬，磁场相互贴合。从架上捏出一本书，跟地里艳遇一朵笑得特别钟意的花，是一样的。（1982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