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6/bmiddle/003QvYnlty6TyYbP7rn55&690
范舟在省里工作,常有外地的官员、朋友到省城访问、落脚,少不了迎来送往的勾当。一般官员除外,凡有商人、文人路过,他一定会叫高也作陪。其一、高也仪表堂堂、身材健美、红衣白裤、气质非凡。其二、高也知识宽泛、过目不忘、才思敏捷、口若悬河,总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其三、高也武术,拳击,擒拿无所不能,三个两个壮汉绝对不能近身。可能有人会问:范舟请客、喝酒还需要武师保护吗?非也,只是范舟从小就长的单薄,大概当年也没少受了欺负,因此为了更加强大,也好奴役别人,整日舞枪弄棒的怀揣个侠客梦。可一是没有这样的天赋,再者功夫也下得不够,所以就糟蹋了这个理想,心里只残存了个英雄、大侠的形象在那里供着。
四十年的人生经历,多么想有一个具象的英雄在,也好让他顶礼膜拜。但是很遗憾,他把身边的人来回缕了一百多遍,只有高也勉强符合这条件,因此他对高也是又爱又恨。爱得是高也的英雄气概、才高八斗、洒脱人生;恨得是高也的铁骨铮铮,放荡不羁,信马由缰。本是范舟的主场,由于高也的存在,倒成了高也的主场。也不光是范舟的主场会发生如此的情况,就凭高也的气场,他在那里都是主场。范舟也是才高七斗的人,常年给领导写稿,一遍就过,也发过大量散文小说。在哪里都有人喝彩,家里高帽子成堆。唉,就是在高也跟前伸不直腰。高也海量,十来瓶啤酒以后,在酒桌上常常失控。他失控倒不是对别人无理,更不是打砸抢,他失控是专拿范舟开涮,范舟本就因为主场变客场生了一肚子气,怎能不绝地反击。不反击还好,高也还会留几分面子,一反击,高也就会全面出击。不管是行酒令、对诗词、谈时政,高也都挥洒自如,越是酒酣,越是出彩,常常把范舟打得落花流水。但是光看范舟的脑袋就知道是个拧种,他的脑袋不光是前边突出,后边更突出。正所谓:拧种,拧种,越挫越勇。于是便有了二人见面就掐,就斗的场面,但是快乐就在这掐斗中诞生了。有时掐得过了,伤了自尊,也会下定决心半月不联系,仨月不理他,但是这半月怎么过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仨月的事就根本不用想了。
开始几天先是憋着,并通过其他人抒发着自己的委屈和不满。但到第五天上,便有些憋不住了,先是有点郁闷,不够快乐,好像生命没有了光彩。实在耐不住了,通过朋友,说一个其他的事,找一个其他的因,便又到一个酒桌上团聚了。其他的事绝对不提,待到酒酣,就又开始了他们的故事。他们是真正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就像中国古代的武术高手过招,不管是刀枪剑戟还是遍体鳞伤,谁也不出阴招,谁也放不下对方。
这不,范舟北京的朋友来了,还带了个文化人来,说是中国近代大画家裴鸿的孙子,大名裴纪,现任中国水浒研究会会长。范舟自然就约了高也作陪。文化人来自京都,见惯豪华场面,吃遍山珍海味,范舟就想找一处清净所在,正逢阴历八月前后,清风朗月,必是文人欣赏之地。与高也一说,自然是正中下怀,于是范舟便定了慧山半山处一处酒家。此处酒家不大,却是文化氛围很浓。一听店名便不是庸俗之辈,何也?酒家名曰:食之乎。店名别致,但也并不惊奇。店门两侧一副对联却是非同一般了。上联是:诗无达诂。下联是:味有别裁。进了店门,三五间雅座,回廊参差,青竹做墙,还留了一个后门可直达山顶。秋风一起,哗啦啦树叶响成一片,几簇青竹,随风起舞,皓月当空。举杯论酒,搁杯谈诗,真是神仙一般。
范舟,裴纪走在前边,高也和北京的朋友随后。裴纪看到对联,站住脚步,端详了一会儿,并无评价。其实不管大家是否评论,高也心里清楚此处是选对了地方。进了房间落座上茶,高也居中,裴纪主宾,北京朋友副主宾,范舟副陪。范舟这点还是很给高也面子,因为今天不是官场,如是官场,高也就要受点委屈了。灯光下这才看清裴纪五十上下年纪,中等身材,圆脸,小眼,储须。脸上架着玳瑁眼睛,身着中式对襟褂,左手端着一只小茶壶,面无表情,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高也打眼便知此人的道行,于是也是面色凝重,不带丝毫恭维之色。大家跟前每人一杯茶,裴纪自持泥丘小壶,自斟自饮,矜持孤傲,一副不与俗人为伍的样子。尽管裴纪如是,但客套还是要有的,范舟举杯,并致欢迎词,都是俗套。然后高也带酒,话虽不多,但酒却很快,裴纪好像也是酒中豪杰,来者不拒,很快两瓶茅台酒下肚。 大家都有了些酒意,便少了许多的矜持。高也便从裴纪的名字拉起。高也说:今日有了点酒意,冒昧问一句:
裴先生的名字中的纪字是哪一个字。
裴纪略一思忖:纪律的纪。
随之用小茶壶对口啜了一口茶。高也说:
虽为纪律之纪,实表继承裴鸿大师宏志之意。
裴纪一愣,范舟也是一愣,因为高也此话题起的突兀,未有思想准备。高也问道:
不知对否。裴纪颔首不语,又端小茶壶啜了一口。高也见状,知是击中。又说:
刚才看到先生对门口的对联有点兴趣,不知先生有何评价。 裴纪说:
不错,很有味道。
可知出处?高也跟了一句。
裴纪摇头示意,高也说道:
上联:诗无达诂,出自汉代大儒董仲舒之手,是说诗经并无统一的解释。味有别裁则是本店味道也与众不同。
大家听得认真,范舟更是如此,高也这小子,确实与众不同,他什么时候背的这些,我都不曾听说。裴纪微笑,言外之意:你们的地盘,固定的文化,知道也不过如此。如若谈到我们的所长,恐怕高也也会尿裤。谁知高也似乎看懂了他的心语,只听他说道:
听说先生是水浒研究会会长,今有一事不解,想向先生讨教,不知先生可与高也这个面子。
裴纪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腹中也有几部古书,更不要说水浒之类,那是他的专长。只见他略一抬头,嘴角一丝微笑,吐出两个字:
请讲。
高也说:
施耐庵先生大作为何用水浒二字为名,水浒二字又是何意。在下愚钝,不知所云,请先生赐教。
裴纪端着茶壶本要饮茶,听到这句茶壶停在了空中。他认为高也会问水浒中的人物、情节、思想、影响,那他是轻车熟路,烂熟于心。却没想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越是简单,越是难讲,加上半斤茅台落肚,一脑子浆糊不知所以然了。范舟看了高也一眼,,怎么提了这样一个问题,他也没有想过啊……。情况有些尴尬,北京的朋友老刘也是个老江湖,他插话说:
裴先生不胜酒力,就先请高先生谈谈吧。裴纪也就坡下驴说:
好好,我有点头晕,请高先生谈谈,请高先生谈谈。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称呼高也。高也并不匆忙,他要等范舟说话,因为今天是范舟的朋友,于是他仍然矜持着。范舟也想听听高也的宏论,因为他从心里也不知道水浒二字何解,再说他也崇拜高也,并且是个十分好学的人。此刻,范舟看到大家期待的目光,就说:
高兄,别卖关子了,请讲讲吧。
高也正襟危坐,满面红光,环视一周,开口道:
那高也就不揣浅陋,班门弄斧了。鄙人以为,水者,生命之源也,此处取其平直,透彻之意,浒者,水边低地也,能汇八方之势,成就一方事业!高也把水浒如是解,不知会长以为然否。
高也的声音如同千年古钟,沉厚而悠远,似从远方飘来,带着大宋的繁华,带着水泊英雄的浩然之气,落座于酒桌之上,有一种厚重的历史感在里边。裴纪放下茶壶,端起酒杯,倨傲变成谦恭,站起来双手举杯过顶:
高先生,气势恢宏,面有夺人之气,令在下钦佩之至。我敬您一杯,交个朋友。
高也也站了起来,谦虚道:小弟不才,污人耳目,请先生原谅。
高也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这样一来,裴纪哪里受的了,放下酒杯,扔掉茶壶,离开座位,一躬到地,道:
高先生不要谦虚,受老弟一拜。
高也也赶紧离席,深深做了揖。
不敢,不敢,先生请坐,折杀我也。
范舟听二人这一段道白,似乎穿越到了宋代,于是也模仿说道:
二位先生落座,诸位仁兄并非外人,礼仪过繁。在下建议:大家还是说人话吧。
四人哄堂大笑。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