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谝闲传*

也说“文人相重”

建平弟昨天发的《文人“相重”的故事》很好。欣赏之余，忽然想起19年前我也曾写过诗仙和诗圣的友谊。现在把这“陈谷子”拿出来，作为对建平老弟文章的注释。    2023.04.20

*江源漫笔 ·读史札记*

天各一方三驴友

恒河沙数。历史留给我们的宝藏太多了。穷极一生，我充其量不过才看到沧海一粟，而对这一粟也仅是看到皮毛而已。

闲来无事，总得找点事干，那就随便翻翻唐史吧。没想到三位诗人的小事我竟编织在一起。

天宝元年（742年），李白（701年-762年）接到玄宗诏书，高唱“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心怀“愿一佐明主，功成还旧林”的抱负，进京供奉翰林。

杜甫（712年-770年）比李白小11岁，那时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文学青年，热衷于科举考试，一心想“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天宝三年（744年），李白与杜甫在东都洛阳初次相遇。李白壮志难酬，得罪朝中权贵。杜甫考砸了，仍是一介布衣。二人一见如故，相约同去梁宋之地游玩。还有一个驴友，就是高适（约704年-765年）。高适出生于败落的官宦之家，和李杜一样志在官场。他科考屡次碰壁，一怒之下去了燕赵戎马边疆。李杜结伴旅游，高适已经返回中原，天宝三年秋天，三人一路来到王屋山。从此以后，各自为前程奔波。

杜甫继续求取功名，又没考上，开始京漂生涯，穷得叮当响，食不果腹。混了10年，才当上负责看管兵甲器杖的小官右卫率府兵曹参军。

高适受宋州刺史推荐，参加宰相李林甫为隐士开设的“有道科”，当上封丘尉，此时年近半百。高适好像预感到李林甫要出事，天宝十一年（752年），他辞职前往河西，做了事业正在巅峰的哥舒翰的入幕之宾，辟为幕中掌书记。安史之乱第二年，高适辅佐哥舒翰守潼关。潼关被叛军攻陷，哥舒翰投降，守城官员四散逃命。玄宗仓皇西逃。高适和玄宗到了成都，高适嘴甜，被封为谏议大夫。不久，太子李亨登位，为唐肃宗，高适转身投靠。

杜甫在安史之乱中被叛军所俘，一年后，杜甫趁乱逃出，至德二年（757年）见到唐肃宗，被封个左拾遗。房琯曾是玄宗的宰相，杜甫和房琯是布衣之交。有人告发房琯门客受贿，肃宗将其贬为太子少师。左拾遗职责就是举贤荐良，房琯既是贤良，又无重罪，杜甫上书直陈：“罪细，不宜免大臣。”唐肃宗勃然大怒，把杜甫贬为参军。乾元二年，杜甫弃官，开始客居草堂、漂泊西南的穷苦生活。

李白在安史之乱爆发后携家人隐居庐山，肃宗的弟弟永王请李白出山相助，李白怀着“终与安社稷，功成去五湖”的理想，加入跟朝廷对着干的永王帐下。至德二年（757年），忍无可忍的唐肃宗派兵镇压永王，率军而来的正是飞黄腾达的淮南节度使高适。永王被杀，李白虽侥幸不死，却被投入浔阳狱中，被判罪名“附逆作乱”。李白认为老友高适可以解救自己，一生难得谦虚一回，在《送张秀才谒高中丞并序》中，盛赞作为讨伐永王军的指挥官高适。高适对李白视而不见，形同陌路。在生命的最后三年里，李白四处寄人篱下，在当涂的同族家中病逝。

杜甫在成都，日子过得很苦，他得知李白下狱流放，写下《梦李白二首》，为李白鸣冤叫屈。

高适和杜甫的友谊没有改变，早在高适入哥舒翰幕府前往河西闯荡时，还在长安漂泊的杜甫就常常寄诗问候。乾元二年（759年），高适入蜀任彭州刺史，为杜甫怀才不遇感到遗憾，多次给杜甫资助。后高适调回京城，二人再未见面。

三个驴友，天各一方，一个狂放，仗剑长啸；一个愁苦，蹒跚前行；一个得意，乘风而上。

写到这里，该收笔了，但是还想说点什么：抱负，当官，人品，友谊，归宿……该怎么说呢？怎么说都是苍白的，那就不说了。2004.12.06

【后记】这篇短文是我退休第一天写的，一撂就快15年了。今天从陈谷子烂芝麻堆里翻了出来，觉得最后一段写得不好，于是重新写个结尾于后：

李白杜甫高适是唐朝由盛转衰时期的同龄文人，天时同样，都想出世；地利同样，大唐圣土；然人和迥异，这就决定了三人不同的命运。在封建社会里，出世做官，光宗耀祖是很正常的事。一个人能否成龙变虎，人和起关键作用。李白才高八斗，非常自负，然而不会“做人”，他若有此自知者明，一心扑在诗歌创作上，诗仙对中国文化的贡献更加辉煌。杜甫不识时务，逆鳞龙怒，不治死罪乃庆幸。过过苦日子，也好，成就诗圣。高适是个聪明人，政治嗅觉灵敏，见风转舵，不仅是一位有成就的诗人，还是一位颇有胆识的政治家、军事家。

三位驴友，天各一方，看来他们不如桃园结义的三位兄弟。往事越千年，不说也罢。     2019.0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