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加山

教师节一早，我们“伊人鲜花店”挤满了要上学的学生。他们手里拿着钱，你一声他一语：“叔叔，给我包扎几枝康乃馨!”“叔叔，给我插一个精致的康乃馨花篮!”“……”我被浓浓的敬师情包围着。

等忙完这批上学学生所需的康乃馨，我又拿起这两天附近大专院校学生订花的单子，逐一插花。正当我忙着插花时，门口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叔叔!叔叔!”我抬头一看，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他羞涩地看着我。我连忙放下花篮，迎上前去问：“小同学，你是要束康乃馨吗?”他连忙摆手，说：“不!不!”见他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说：“叔叔，你插了这么多花篮，要人帮忙送花吗?我帮你送花是不要报酬的，只要每送一次花你奖我一枝康乃馨就行!”说完男孩低下了头。我这才注意小男孩，他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蓝T恤衫，脚上的凉鞋帮上有明显的新缝补的针脚……

我看看花篮，又看看小男孩，随口答应了，也没时间考虑他帮我送花的真正目的。

于是，他把书包存在我的店里。我给了他一束花和一个地址，并对他讲了送花时的礼貌用语和签收细节。他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十分坚定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当男孩拿着花束转身走向他的自行车时，我才发现他的左腿有点瘸，然而他一手拿花，一手扶车把，骑车的水平却不一般。

 20分钟后，小男孩满头大汗出现在花店门口，他递给我一枝康乃馨，随即用手揩了一下额头的汗，说：“叔叔，花送到了，老师挺热情，不住地说谢谢，还要请我喝饮料，被我谢绝了。不过，未经你同意，我私自向人家要了一枝康乃馨……”说完他低下了头，像是等我批评他。见他那么爱花，我没有责怪他，随手又递给他一篮花，同时，我往盛满水的空花桶里，放入了他带回的康乃馨，又拣了一枝康乃馨放在里面……

 就这样，男孩帮我送完了所有的花束、花篮，奇怪，他每送一次花都带回一枝康乃馨，因而男孩送完所有的花，他也拥有了一束属于自己的康乃馨。他满足地笑了，忘了送花的疲劳，俯身把脸贴在花上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小心翼翼地对我说：“叔叔，你能帮我把这些花插成一个花篮吗？”

 当男孩拎着花篮走出花店时，我塞给他20元钱作为工钱，他死活不肯收，急得满头大汗，不住地说：“叔叔，你送我这么多花，我已感激不尽了！”“这是你劳动所得！”最后，小男孩还是偷偷丢下钱走了，那时已是教师节的下午了。

 待到学生放学时，花店里的康乃馨已所剩无几，我躺在藤椅上刚休息一会儿，突然两辆自行车停在花店门口。

 我一看，原来是帮我送花的小男孩，他手拎着花篮，耷拉着头，身后的中年妇女急巴巴地问他：“是这家花店吗？”我一听中年妇女的急切问话，心想：糟了！一定是小男孩逃学的事被学校告到家长那里，家长责问出原委，找上门来了……正当我不知该如何应付时，中年妇女微笑着对我说：“老板，我想打听一下，这花篮是你送给他的吗？噢！忘了介绍，我是他的班主任！”说着中年妇女拉了一下小男孩。

 我的心放下了，连忙说：“是的，不错！他怎么啦？”

 “不瞒你说，这位同学一天没来上学，到傍晚快放学时，他送我一个花篮祝我节日快乐。当我问他为什么一天不上学，花篮是谁给钱买的，他支吾着说不上来……”中年妇女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要对学生负责，我清楚，他家生活拮据，父母下岗，爷爷奶奶卧病在床，我怕他这花篮是……”

突然，我的心被什么绞了一下，再看小男孩，他仍低着头。中年妇女又说：“每年的教师节都收到同学们送我的康乃馨，虽然他年年空手而躲在一旁，但我依然爱着他呀……”我未等中年妇女说完，迫不及待地告诉她花篮的来龙去脉，等我说完，中年妇女愣住了。良久，她慢慢蹲下身子，把小男孩搂在怀中，嗫嚅着说：“孩子，老师错怪你了，你怎么能这样呢！”这时小男孩哽咽着对我说：“叔叔……我们的班主任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她帮我交学费，甚至有时还带我去医院看病，我早就准备在教师节送她一个花篮了……”中年妇女把小男孩搂得更紧了，她把头埋进花篮，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我发现滴滴泪珠洒落在开得正艳的康乃馨上。我的双眼也湿润了……

中年妇女和小男孩拎着花篮走了。这一篮康乃馨，对于女教师恐怕是她一生中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对于我，也是一生中插得最好的花篮，因为它在我的心灵中已铸成一篮真善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