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淫至惨莫过潘巧云

    在《水浒传》中，有一个女子形象值得一嚼，这就是病关索杨雄的妻子潘巧云。她的下场很惨，小说中这样写道：

   杨雄道：“兄弟，你与我拔了这贱人的头面，剥了衣裳，然后我自伏侍他！”石秀便把妇人头面首饰衣服都剥了。杨雄割两条裙带把妇人绑在树上。石秀把迎儿的首饰也去了，递过刀来，说道：“哥哥，这个小贱人留他做甚么！一发斩草除根！”杨雄应道：“果然！兄弟，把刀来，我自动手！”迎儿见头势不好，待要叫。杨雄手起一刀，挥作两段。那妇人在树上叫道：“叔叔，劝一劝！”石秀道：“嫂嫂！不是我！”杨雄向前，把刀先挖出舌头，一刀便割了，且教那妇人叫不得。杨雄却指着骂道：“你这贼贱人！我一时误听不明，险些被你瞒过了！一者坏了我兄弟情分，二乃久后必然被你害了性命！我想你这婆娘，心肝五脏怎地生着！我且看一看！”一刀从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下，取出心肝五脏，挂在松树上。杨雄又将这妇人七件事分开了，却将钗钏首饰都拴在包里里了。（《水浒传》第46回）

    可见，这个潘氏的命运不是很好，如果拿前面的潘金莲相比，恐怕此潘不能与彼潘比。为什么这样说呢？

    第一，潘巧云比潘金莲死得惨。潘金莲死在武松那个活阎王手里，死的时候，跪在武大灵位前，但很有骨气，并没有向武松求饶。轻松道出了自己如何与西门庆认识，又如何与西门庆做在了一起，最后如何因为武大碍事，于是与王婆、西门庆一起结果了武大，说完了这些后，显然，潘金莲已没有活着的念头了，只等一死以了结残生。果不其然，武松等到潘金莲说完，就一把拖过潘金莲，揪住脑袋动弹不得，两只胳膊被武松用两只脚踏住，扯开胸脯衣服，用一把尖刀挖开潘金莲的胸脯，取出五脏六腑，然后，又一刀，割下了她的头来。最后，如愿以偿，与西门庆的头颅放在了一起。在这个过程中，时间是很紧凑的，潘金莲并没有受用太多的痛苦。可谓：活得风流，死得痛快！不枉享用了一回，没有白来这人世走一遭。

    但是，这个潘巧云的命运就不一样了。看官可以从上面的一段引言中来看，她是死得何其悲惨。真个是，要知现在，何必当初。而且，这个慢慢折磨她的人，还是晚上与她睡在一起的丈夫杨雄。那个杨雄杀她，简直比他的丈人潘公杀猪要高明得多！先是与结义兄弟石秀一起用计，哄骗她与使女迎儿一起到了了无人烟的山上，然后让石秀剥光了她的衣服，就她衣服上的裙带把她绑在了树上动弹不得，然后一把斡出她的舌头来割了，不让她喊叫，然后根本就不需要她说话了，就自行审判起来，完了后，一刀从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下，然后慢慢挖出心肝五脏，挂在松树枝上，还不解恨，硬还是把她肢解了，放在松树边，喂了乌鸦。如果，这个潘巧云像潘金莲一样，痛痛快快地死了，倒也是功得圆满，这种亲自死在自己的丈夫手里的活活折磨而死的样子，就是做鬼，怕阎王也是不敢收的。哪个阎王会要如此肢体不全，五脏错位的冤鬼！

    第二，潘巧云生得不如潘金莲快活。那个潘金莲生前是张大户的使女，因为长得好看，张大户自小就百般疼爱，要不是因为门面的问题，张大户没有必要表面上许给武大，暗地里行奸淫之事。后来，脱离了张大户以后，跟了武大，却也是百般快活。先是举家搬到了紫石街，谁也不知道她的先世。后与武大在紫石街过起了快活日子，在家里，那个武大只能完全听她的，成了一家之主。这在封建社会可是人上人了，一个女子嘛，哪能有这样的社会地位。就是后来武大的兄弟武松回来了，也不能改变武大的命运。这一点，我们可以从武大临死前对潘金莲说的一句威胁的话中瞧出来。武大说：“我死自无妨，和你们争不得了！我的兄弟武二，你须得知他的性格，倘或早晚归来，他肯干休？若你肯可怜我，他归来时，我都不提。”武大本想是获得潘金莲的垂怜，多多少少在与西门庆逍遥的时候，心里还想他一点儿，不要让他独自死在床上无人收尸。没想到，武大不说这一句话，或许还可以挨到武松回来，这一说，倒是提前送了自己的性命。潘金莲害武大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是自己的丈夫，就跟杨雄杀潘巧云的时候没想过是自己的妻子一样。武大死后，潘金莲与西门庆天天搅在一起，好不风流快活。所以，武松回来后，她丝毫没有隐瞒一切，她觉得人一辈子活到这般地步值了，死就死吧。恰好武松是个急性子，一刀就结果了她的性命，死得好不痛快。在世做了风流人，死后做得风流鬼。不冤了。

    但是，潘巧云就不一样了。她祖上是个杀猪的，父亲潘公只是因为年纪大了，把主要的活计都托付与了女婿杨雄。小说中是这样介绍的：“原来那妇人是七月七日生的，因此，小字唤做巧云。先嫁了一个吏员，是蓟州人，唤做王押司。两年前身故了，方晚嫁得杨雄，未及一人夫妻。”因为生在七月七日，是鹊桥相会的日子，便也取了个“恰巧纤云飞度”之名。后来，石秀进了家门，一条好汉。潘巧云想与他私会，没想到吃了一个闭门羹，可能就和潘金莲想调戏武松，被武松捏着拳头对她不礼貌一样。潘巧云必然要另寻心思。恰好，那个前夫死了两周年纪念日到了，潘公就想到与他做场法事，就请来了报恩寺的一门和尚。有道是，和尚本是色中饿鬼。那和尚中有个叫裴如海的，原是裴家绒线铺里的小官人，后来出家在报恩寺，因为他的师父是家里（潘家）的门徒，认了潘公做干爹，比潘巧云大两岁，彼此以师兄妹相称。真是天下事无巧不成书。裴如海一来，眼睛就像长在了潘巧云身上，两人时间不长，就做在了一起。于是，双方都买通了下人，裴如海买通了一个头陀，专门在五更时分报信与他；潘巧云买通了迎儿，专门给她开方便之门。于是，只要杨雄出外不在家里，两人便“礼尚往来”，倒也是快活。但是终就不与西门庆和潘金莲可比，人家那是光明正大的来，整个紫石街除了武大以外，人人都知道两个人的那点子事。（当然，武大也极有可能是明白人装糊涂，要不然，郓哥告诉了他以后，他还慢条斯理地说“一起捉奸如何呢”之类的话。）潘巧云却是不行的，无论她以前和王押司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样，现在的丈夫是杨雄，那可不是“三寸丁谷树皮”，就是不能够与打虎英雄武松可比，可也有得一拼。因此，两个人只能暗地里靠着下人的打点，才可以快活到一处，事实上，却是把脑袋寄在裤腰袋上行这勾当。

    然而，因为家里有个石秀在，两人都极不方便行事。偏偏那个石秀又是个多管闲事的主，忍不住，因为他看到了潘巧云与裴如海眉来眼去的样子，又暗地里看到迎儿一大早悄悄地给裴如海开门关门，什么事都看在了眼里，有道是，眼不见为净。既然看到了，就难免哪一天要说出来。于是，全部和杨雄说了。那个杨雄说不定知道这摊子事，只是因为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或者压根就知道凭自己的能量，满足不了潘氏的需求，于是，带了个石秀兄弟回来，不成想，这个石秀兄弟不领情事小，还“明白着”整了个绿帽子给自己带上了。这事就不小了！这事弄到外面去了，他杨雄这一世英明还不都给毁了，自古英雄要脸婊子惜身。本来娶的这个老婆就是个二手货，现在又让人家知道他的老婆是个人家不要，人人可要的破烂货，那还得了？最好，石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借潘氏之口，来了个假糊涂，把石秀赶走了。

    石秀却不愿做个糊涂蛋。爱管是非之人，岂有罢休之理？他与那和尚一样啊，也是个光棍儿，一天到晚除了做事吃饭睡觉也没别的事，晚上睡得早，早上起得早。天天听着头陀早上五更时分在一条不常有人走的巷子里打更，就觉得事有蹊跷，后来，逮住了一问，果不其然，就手把头陀和裴如海结果了，还弄了个头陀杀了裴如海，头陀自杀的假象。结果，连县官也断不出来，只有那潘巧云知道是谁干的，但因为自己不检点，又不能如实上报，只能忍着。杨雄就想这事奇怪，偏偏前天石秀跟我说了，昨天他走了，今天那个裴如海就死了，这不明摆着要告诉我杨雄，兄弟，你不愿意出手，做弟弟的我帮你了嘛！于是便想与石秀理论一番，就见了一次面。事情的脉络全清楚了。有道是，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裳。既然天被捅了个窟窿了，看来捂是捂不住了，怎么办？只能了结。于是，有了开始的一幕——杨雄手解潘巧云。

    一对糊涂鬼生时憋屈，死时凄惨！既没有落上个好名声，也不如潘金莲，赚得大名气。灰色登场，暗淡离场，成为观众眼里遗忘的木偶。可怜！

    201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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