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洪
7月15日,
农历的六月十九,离进入炎夏烈日的大伏天,已经不远了。本该是暑热难熬的日子,但却因为有雨,空气十分清新,
身体出乎意料的有一种舒适感。为此突发奇想,去拜谒一下,久违了的山阴古水道上的水利工程-- -
豸央豸茶(音:昂桑)湖避塘。说走便走,于是驱车出发。
童年时代,从古镇融光桥下乘乌篷埠船,隨母亲去外婆家,常经过 豸央豸茶湖的避塘,斗门人华头脑父子开的那趟埠船,经过此湖,遇顺风时,会张起风篷(帆),乘风破浪,船速甚快。也能望见有人在避塘上背纤绳,拖船前进。听船头脑说,如遇到橫风与巨浪刮来,便可在避塘边或进桥停靠避险。记忆中的豸央豸茶湖,原先湖面十分广阔,方远十里,碧波万顷,令幼年的我犹如有在大海行舟之感。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在左的思潮下,此湖改名为红湖,所在的公社也改名为红湖公社,并开展了大规模的围湖造田运动,填湖后建起''大寨田''6000余亩。当时,除了向湖要田夺粮外,在所谓''扭转北煤南运''的口号下,还向湖中夺煤,在此湖的底下大挖''泥炭'',而曾经名噪一时。
说到避塘,其实就是建在河流与湖泊中央,用于行舟避风祛险与背纤的石塘,既是古时一种交通与避险设施,亦是防止巨浪冲击湖田,导致沿岸水土流失的一种水利设施。世代生于斯长于斯的百姓,对这千年古水道中的奇葩,早已并不陌生,而且在古代的山阴.会稽两县境内,也并非仅豸央豸茶湖所独有,大铜盘湖、大滩、猪头江等较宽的河湖,在不同时期都曾建过避塘。
从功能看,当年境内的最长的''避塘'',恐怕应首推起于会稽曹娥界,止于萧山西兴界,全长约75公里的官塘,即古纤道。系唐元和十年(公元815年),浙东观察使孟筒大规模疏浚浙东运河后,所修建起运塘道。明朝弘治年间,山阴知县李良重建时,改用坚硬平实的大青石材铺砌纤道。自此,“自虹桥达钱清,亘五十余里,塘以永固,田不为患”。清代后,民间历年对各段纤道又多有修缮。 虽然古纤道并无避塘之名,
却拥有避塘诸多功能之实。
而 豸央 豸茶 湖避塘 ,则是当年县境内,在实名冠之的一些''避塘'' 中,作用显著影响范围最大的一座水上工程。豸央犭茶湖避塘,位于绍兴市镜湖新区灵芝镇(原绍兴县犭央
犭茶 湖乡)的
犭央 犭茶
湖上。傍湖20余村,原先人称有10里方远。经过文革围湖造田,湖的面积已不复当年,但仍为目前绍兴平原最大淡水湖。避塘横穿此湖,风起时,避塘的一侧湖面有浪,另一侧无浪,船可从避塘桥进入避风。据避塘上捐资碑载:清代嘉庆、咸丰、同治和宣统年间均曾修缮。原先避塘长约6华里。现遗存下的避塘,自北湖梢至南首中济桥,约3华里许。塘上现存石拱桥3座,石路亭一座,基本保持明清时代的原貌。
对
豸央
豸茶
湖避塘建造,清嘉庆年间的《山阴县志》有详细记载:“湖周围四十里,傍湖居者二十余村。湖西尤子午之冲,舟楫往来,遇风辄遭覆溺。明天启中,有石工覆舟遇救得免,遂为僧,发愿誓筑石塘,十余年不成,抑郁以死。会稽张贤臣闻而悯之,于崇祯十五年建塘六里,为桥者三,名曰天济,盖罄资之,五年而工始竣。塘内舟行既可避风涛之险,兼以捍卫沿湖田囿。邑人感其德,为立祠塘南,岁祀之” 。
值得一提的是,张贤臣并非山阴县人,而是会稽县人氏。他也并非当地官吏,手中并无任何行政权力与资源,唯有将曾经游历京城多年,所攒下的千金,倾举家之财,来积德行善,回馈桑梓的普通乡绅。除了建造山阴县的
豸央 豸茶
湖避塘,他还捐修了山阴县的七眼桥石塘,与会稽县的大禹陵御道等等。因此在当地百姓心中,甚至一直将他与治水功臣马臻与汤绍恩相提并论。
对此,清康熙会稽县志有如下载述:''
张贤臣,号思溪, 其先余贵人,后徙居东府坊。少孤而贫,事母笃孝,年三十始娶。客遊京邸,
逐什一,致千金。慨然日:吾其归矣,归而以经书教其孙。性喜施捨,汲汲赈济为事。修禹陵御道者二,修娄公七眼桥之塘者三。凡桥梁道路之阙礙行役者,悉筑砌之。山阴西北有湖曰豸央豸茶,
直阔十里许,舟过遇巨风辄覆,贤臣筑石塘其中。石费工费六千两有奇,七阅岁而落成。舟行登塘举纤,舟无覆者。享年八十有四。诸村人思之,祠祀于后社村水神庙之右,岁时致祭。民颂其绩,比之马汤二公''。比较以上清代山会两县先后刊印的县志,除了修建年份略有所出入,基本史实应该无误。据避塘捐资碑载,清代嘉庆、咸丰、同治和 宣统年间均曾修缮。
记得幼年时,从绍城转乘埠船去斗门做客,舟经昌安门外,还有一个叫''大铜盘''的湖(又名:泗汇头),湖面广阔,也许这是从三江进城的入风口,,一俟大风,湖上便波浪大作。船行湖中,此湖中央亦有避塘拱卫。对此,清嘉庆《山阴县志》 亦有记载:''
铜盘湖塘在昌安门外五里,此湖风涛最险, 乾隆三十八年,邑人童岳荐倡筑石塘,
仿 豸央 豸茶 湖之制, 工末竟卒。''
乾隆三十八年是1773年,虽然童公''师未捷身先死'',但突兀在大铜盘湖中的避塘石,仍然对后人行舟提供了避险的一个人工屏障。
在我印象中,以上3种具有避风祛险功能,屹立于古水道河湖中的石塘,造形又各有不同。
作为官塘的古纤道,除了一部分河面较狹的地段,塘是紧挨运河边的田地与住宅而建外,凡河面宽阔者,塘大多建于河中间。其中,有的基础是用石条实砌上铺石板的,有的是桥形的,塘下能通水流。或许是河面没大湖那般宽,官塘建造形状比较直。又由于是漕运的''国道'',塘的周围砌石十分整齐划一,中间有桥,
可连通于鉴湖等诸多大小湖泊与河汊;
而
豸央豸茶湖避塘,其形状,远看与官塘无异,均高出水面近一米,有桥与凉亭,亦能行人与背纤等。但你走近细看,却与官塘有所不同。避塘的建造,略微呈S形;它的基石,是规格大体相等的条石,横在河面上,层层实叠起来,最后在上面覆以青石板(其中亦有不覆盖石板的路段,如上图)。避塘两边的石条,虽有些参差不齐,却十分稳固。它的形状与砌石的特征,应该与抗击湖面上风急浪大有关;
至于大铜盘湖的避塘,则相对比较简陋。从原先露出水面的部分建筑看,它是用石条,象搭积木一样构建的。上面既无行道,亦不能背纤。这恐怕与建造者的思路.经济实力等有关,亦与建造最后未完工,主人就去世所分不开。尽管它用眼下的话来说,属于''半拉子工程'',但在尔后的200余年中,仍实实在在地惠及了众多后人。
迎着夏日难得的沁人凉雨,我从西向东,步行了一个来回。白鹭与小鸟舒展着身翅,在四周自由翱翔。避塘上人影稀少,中间只遇到一个行人,与一位在塘边小船上在塘边水草下捞水蛭(他称捞牛蛭,有人以30/斤元收购去当药材)的老者。走进避塘尾处的一家农庄,里面有2个当地农民在施工。我递上一根烟,问:这里原先好象是湖区。一个60多岁的老者告诉我说:''由于当年的围湖,虽多了几千亩土地,但
豸央 豸茶 湖却只剩下了原先十股里头的六股(即五分之三)''。根据我徒步实测,原先长约6华里的避塘,被毀坏的比例,与此也大体相当。对文革中''围湖造田'',破坏生态平衡与避塘古迹的种种蠢举,实令人唏嘘不己。
步入避塘,还有一个小小的收获。多少年来,我们一直称此塘为避塘。但在塘上石砌凉亭的2块碑文字迹,大多已难以分辩,但其中一块碑文题目5个楷书阴文石刻仍依稀可辩:''募修备塘碑''。当然,仔细想来,作为避塘另一个称呼,即准备.防备(水害)的石塘,与避塘含义其实亦是相通的。
漫步在饱经沧桑的 豸央 豸茶 湖避塘上,我深深地为本邑先贤那种舍己为人,积德行善,造福桑梓的情怀,与民间工匠那种鬼斧神工的创造力所倾倒。如今,这座明朝崇祯十五年(1642年)建造的 豸央 豸茶
湖避塘的遗存部分,在1989年已被省政府公布为浙江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去年3月5日,在张贤臣建造避塘370多年后,又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我想,作为后人,应永远记取当年那种围湖毁塘造田的教训,去世世代代地珍惜与爱护好这一国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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