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宣和三年正月初九。腊月吴道官送礼，月娘催西门庆去还愿。玉皇庙隆重斋醮，后留西门一行用饭。同日金莲生日，月娘请王姑子讲经。

玄机：吴道官送礼吃斋，摆的都是鸿门宴。意在诱使潘金莲与陈经济通奸。只有这样，才能将二人铲除。当日二人成事。

关键：回首诗。爷旦日。上报洪恩。吴应元。牌坊居住。宣和三年。早朝。一星折茶银子。鸿门会。八个夫人。安童。天子弃江山。一颗大鲜桃。降生下五祖。红莲。

第三十九回　西门庆玉皇庙打醮　吴月娘听尼僧说经

汉武清斋夜筑坛，自斟明水醮仙官。

殿前玉女移香案，云际金人捧露盘。

绛节几时还入梦，碧桃何处更骖鸾。

茂陵烟雨埋弓剑，石马无声蔓草寒。

【绛节：使者的紅色符節。骖鸾：cān luán仙人驾鸾鸟云游。茂陵：汉武帝刘彻陵】（汉武帝求长生不老，喻嘉靖，全诗充满杀气）

话说当日西门庆在潘金莲房中，歇了一夜。那妇人恨不的钻入他腹中，在枕畔千般贴恋，万种牢笼，泪揾【wèn浸】鲛鮹，语言温顺，实指望买住汉子心。

不料西门庆外边又刮剌上了韩道国老婆王六儿，替她狮子街石桥东边，使了一百廿【niàn】两银子，买了一所门面两间，到底四层房屋居住。除了过道，第二层间半客位。第三层除了半间供养佛像祖先，一间做住房。里面依旧厢着炕床，对面又是烧煤火炕，收拾糊的干净。第四层除了一间厨房，半间盛煤炭，后边还有一块做坑厕。俱不必细说。

自从搬过来，那左近街坊邻舍，都知他是西门庆伙计，又见他穿着一套儿齐整绢帛衣服，在街上摇摆。他老婆常插戴的头上黄熀熀打扮乔模样，在门前站立。这等行景，不敢怠慢，都送茶盒与他，又出人情庆贺。那中等人家，称他做韩大哥、韩大嫂，以下者，赶着以叔婶呼之。西门庆但来他家，韩道国就在铺子里上宿，教老婆陪他自在玩耍。朝来暮往，街坊人家也多知道这件事。惧怕西门庆有钱有势，谁敢惹他？現一月之间，西门庆也来行走三四次，与王六儿打的一似火炭般热，穿着器用均比前日不同。

看看腊月时分，西门庆在家乱着送东京并府、县、军卫、本卫衙门中节礼。有玉皇庙吴道官使徒弟送了四盒礼物、一盒肉、一盒银鱼、两盒果馅蒸酥，并天地疏、新春符、谢灶诰。西门庆正在上房吃饭，玳安儿拿进帖来，上写着：“玉皇庙小道吴宗嘉顿首拜。”西门庆揭开盒儿看了，说道：“出家人，又教他费心送这厚礼来！”吩咐玳安，连忙教书童儿封一两银子拿回帖与他。

月娘在旁，因话提起：“一个出家人，你常受他的礼，到把前日李大姐生孩儿时，你说许了多少醮愿，头节尾就教他打了罢！”西门庆道：“幸亏你提起来，我许下一百廿分醮，我就忘死了！”月娘道：“原来你是个大诌答子货【胡诌】，谁家愿心是忘记的？你便有口无心许下，神明都记着！嗔道孩子成日恁啾啾唧唧的，原来都是这愿心压的他！此是你干的营生？”西门庆道：“既恁说，正月里就把这醮愿在吴道官这庙里还了罢！”月娘道：“昨日李大姐说，这孩子有些病痛儿的，正要问那里讨个外名【外号】。”西门庆道：“又往哪里讨外名？就寄名【取法名以求佑】在吴道官这庙里罢！”因问玳安：“他庙里有谁在这里？”玳安道：“是他第二个徒弟应春跟了礼来。”

西门庆一面走出外边来，那应春儿连忙跨马【跨步】磕头，说：“家师父多拜上老爹，没什么孝顺，使小徒来送这天地疏，并些微礼儿，与老爹赏人。”西门庆只还了半礼，说道：“多谢你师父厚礼。”让他坐。应春儿说道：“小道怎么敢坐？”西门庆道：“你坐，我有话和你说。”那道士头戴小帽，身穿青布直掇，下边履鞋净袜，谦逊数次，方才把椅儿挪到旁边坐下，唤茶来吃了，说道：“老爹有甚鈞語【指令】吩咐？”西门庆道：“正月里我有些醮愿，要烦你师父替我还还儿。在你本院，也是那日就送小儿寄名，不知你师父闲不闲？”徒弟连忙立起身来，说道：“老爹吩咐，随问有甚人家经事不敢应承【不再应承别人】。请问老爹，订在正月几时？”

西门庆道：“就订在初九爷旦日【西门达生辰】那个日子罢。”徒弟道：“此日又是天诞【玉皇誕日】。玉匣记【占卜大全】上就讲，律爷交庆，五福骈臻，修斋建醮甚好。那日开大殿与老爹铺坛。请问老爹，多少醮款？”西门庆道：“也是今岁七月，为生小儿，许了一百廿分清醮，一向不得个心净，趁着正月里还了罢！就把小儿送与你师父，向三宝座下讨个外名。”徒弟又问：“请问那日，延请多少道众？”西门庆道：“教你师父请十六众罢！”（应春很会说话）

说毕，左右放桌儿待茶，先封十五两经钱，另外又封了一两酬答他的节礼。又说：“道众的衬施【施舍】，你师父不消备办。我这里连阡张【初一供祖用丈余剪纸】香烛，一事带去。”道士喜欢得屁滚尿流，临出门谢了又谢，磕了头儿又磕。

到正月初八，西门庆先使玳安儿送了一石白米，一担阡张，十斤官烛，五斤沉檀马牙香，十二匹生眼布做衬施，又送了一匹京缎，两坛南酒，四只鲜鹅，四只鲜鸡，一对猪蹄，一脚羊肉，十两银子，与官哥儿寄名之礼。西门庆预先发帖儿，请下吴大舅、花大舅、应伯爵、谢希大四位相陪。陈经济骑头口先到庙中，替西门庆瞻拜。

到初九日，西门庆也没往衙中去，绝早冠带，骑大白马，仆从跟随，前呼后拥，径出东门，往玉皇庙来。远远望见结彩的宝幡，过街榜棚，进约不上五里之地，就是玉皇庙。至山门前下马，睁眼观看，果然好座庙宇，天宫般盖造。

但见：
　　青松郁郁，翠柏森森，金钉朱户，玉桥低影。轩宫碧瓦雕檐，绣帐高悬宝槛。七间大殿，中悬勅【chì】额金书。两庑【wǔ】长廊，彩画天神帅将。祥云影里，流星门高接青霄。瑞霞光中，郁罗台直侵碧汉。黄金殿上，列天帝三十二尊。白玉京中，现毫光百千万亿。三天门外，离娄与师旷狰狞。左右阶前，白虎与青龙猛勇。宝殿前仙妃玉女，霞帔曾献御香花。玉陛下四相九卿，朱履肃朝丹凤阙。九龙床上，坐着个不坏金身。万天教主玉皇张大帝【玉帝姓张】，头戴十一冕旒，身披衮龙青袍，腰系蓝田（共11处）带，按八卦九宫，手执白玉圭，听三皈【guī】五戒。金鍾撞处，三千世界尽皈依【佛教儀式】。玉磬鸣时，万象森罗皆拱极。朝天阁上，天风吹下步虚声。演法坛中，夜月常闻仙佩响。只此便为真紫府，更于何处觅蓬莱（水浒传语）？（佛道混杂）
　　西门庆由正门而入，见头一座流星门上，七尺高朱红牌架，列着两行门对，大书：
　　黄道天开，祥启九天之阗阖【tiánhé大门】，迓【yà迎】金舆翠盖以延恩。玄坛日丽，光临万圣之幡幢，诵宝笈瑶章而阐化【教化】。
　　到了宝殿上，悬着二十六字斋题，大书着：
　　灵宝答天谢地，报国酬恩，九转玉枢，酬盟寄名，吉祥普满斋坛。
　　两边一联：
　　先天立极，仰大道之巍巍，庸申至悃【kǔn誠】。

昊帝尊居，鉴清修之翼翼，上报洪恩。（全部是对皇帝的颂词）
　　西门庆进入坛中香案前，旁边一小童捧盆巾盥手毕，铺排跪请上香，铺毡褥行礼叩坛毕。原来吴道官讳宗嘉，法名道真，生的魁伟身材，一脸胡须，襟怀洒落，广结交，好施舍，现作本宫住持。以此高贵达官，多往投之，做醮设席甚齐整，迎宾待客，一团和气。手下也有三五个徒弟徒孙，一呼百诺。西门庆会中，常在此建醮，每生辰节令，疏礼不缺。何况西门庆又做了刑名官，来此做好事，送公子寄名，受其大礼，如何不敬？那日就是他做斋功主行法事。

吴道官头戴玉环九阳雷巾，身披天青二十四（应为二十八）宿大袖鹤氅，腰系丝带，忙下经宴来与西门庆稽首道：“小道蒙老爹错爱，迭受重礼，使小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就是哥儿寄名，小道礼当叩祝三宝，保安增延寿命，尚不能以报老爹大恩，何以又叨受老爹厚赏许多厚礼？诚有愧赧【nǎn】！经衬又且过厚，令小道愈不安！”西门庆道：“厚劳费心辛苦，无物可酬，薄礼表情而已！”叙礼毕，两边道众齐来稽首，一面请西门庆去外方丈。只見三间敞厅，名曰松鹤轩，都是朱红亮槅，那里自有坐处待茶。四面粉墙，摆设湖山潇洒。堂中椅桌光鲜，左壁挂：“黄鹤楼白日飞升”，右壁悬：“洞庭湖三番渡过”。正面有两幅吊屏，草书一联：“引两袖清风舞鹤，对一方明月谈经。”

西门庆刚坐下，就令小厮棋童儿：“拿马接你应二爹去，只怕他没马，如何这咱还没来？”玳安道：“有姐夫骑的驴子，还在这里。”西门庆道：“也罢。”吩咐棋童：“快骑接去。”那棋童从山门里面，牵出来骑了，一直去了。

吴道官诵毕经，下来递茶，陪西门庆坐叙话：“老爹敬神，一点诚心，小道怎敢惹罪？各道多从四更起来，到坛讽诵诸品仙经，并玉皇恭行醮经。今日三朝九转玉枢法事，多是整做，将官儿的生月八字，另具一宗文书，奏名于三宝面前，起名叫做吴应元。太乙司命桃延合康寿龄，永保富贵遐昌。小道这里又添了二十四分答谢天地，十二分庆赞上帝，二十四分荐亡，共列一百五十八分醮款。”西门庆道：“多有费心！”不一时，打动法鼓，请西门庆到坛看文书。西门庆从新换了大红五彩狮补吉服，腰系蒙金犀角带，到坛，有绛衣表白【宣唱者】在，方先宣念斋意：（吴应元：无法但应该团圆）
　　“大宋国山东清河县县牌坊居住，奉道祈恩，酬醮保安。信官西门庆，本命丙寅年七月廿八日子时建生，同妻吴氏，本命戊辰年八月十五日子时建生。”（西门庆在紫石街居住，何来县牌坊？）

表白道：“还有宝眷、小道未曾添上。”西门庆道：“你只添上个李氏，辛未年正月十五日申时建生，同男官哥儿，丙申年七月廿三日申时建生。”（第三十回，官哥儿诞生：“时宣和四年，戊申六月廿一日也。”与下文宣和三年矛盾。另：西门庆迎娶李瓶儿是八月二十日）

“领家眷等，即日投诚，拜干洪造。言念庆一介微生，三才【天地人】末品【低级】。出入起居，每感龙天之护佑。迭迁寒暑，常蒙神圣以匡扶。职列武班，叨承【承受】禁卫【之职】。沐恩光之宠渥【wò恩】，享福禄之丰盈。莅任刑名，每思图报。恭逢盛世，仰赖帡幪【píng méng庇护】。是以修设清醮，共廿四分位，答报天地之洪恩，酬祝皇王之巨泽。又修设清醮十二分位，兹逢天诞，庆赞帝真。介五福以遐昌，迓诸天而下迈。

良愿于去岁七月二十三日，因为侧室李氏生男官哥儿是庆，要祈坐蓐【rù分娩】无虞，临盆有庆。恭将男官儿寄宇三宝殿下，赐名吴应元。期在出幼圆满，另行请祈天地位下，告许清醮一百廿分位，续箕裘之行嗣，保寿命之延长。

附荐西门氏门中，三代宗亲等魂。祖西门京良，祖妣【bǐ先母】李氏，先考西门达，妣夏氏，故室人陈氏，及前亡后化，升坠罔知。是以修设净醮十二分位，恩资道力，均证生方。共列仙醮一百八十分位，仰干化覃，俯赐勾销。

谨以宣和三年正月初九日，天诞良辰，特就大慈玉皇殿仗延官道，修建灵宝，答天谢地，报国酬盟，庆神保安，寄名转经，吉祥普满大斋一昼夜。延三境之司尊，迓万天之帝驾。日近清光，出入金门而有喜。时加美秩，褒封紫诰以增荣。一门长叨均安，四序公和迪吉。公于道力，今满方来。谨意。”
　　宣毕斋意，铺设下许多文书符命，表白一一请看，揭开第一张说道：“此是奕世功果影发文书，申请三天三境上帝，十极高真，三官四圣，泰玄都省，及天曹大皇万满真君，天曹掌醮司真君，天曹降圣司真君，到坛证监功德的奏疏。”

又揭起第二张：“此是申请东岳天齐大生神圣帝，子孙娘娘，监生卫房圣母元君，并当时许还愿日受祷之神。今日够销顷愿典者，祠家侍奉长生香火，三教明神，够销老爹昔日许的愿款。及行下七十五司地府冥官案吏主者，到坛来受追荐，护送亡人升天。此一票，是玉女灵官，天神帅将，功曹符使，土地等神，捧奏三天门运递关文。此一张，王清总召万灵真符，高功发遣公文，受事官符。此一张，是召九斗阳芒流星火全紾大将，开天门的符命。”

看毕此处，又到一张桌上，揭起头一张来：“此是早朝开启请无佞太保康元帅，九天灵符监斋使者，严禁斋仪，监临厨所。此一张，是请正法马、赵、温、关四大元帅，崔、卢、窦、邓四大天君，监临坛门，及玄坛四灵神君，九凤破秽大将军，净坛荡秽，以格高真。此一字是早朝启五师笺文，晚朝谢五师笺文。此一字是开辟二代卷帘化坛真符。此一字是请神霄辟非大将军，鸣金钟阳牒。神雷禁坛大将军，击玉磬阴牒。此一字是安镇五方真人云象，东方九氣镇天玉字真文，南三氣镇天玉字真文，西方七氣镇天玉字真文，北方五氣镇天玉字真文，中央一氣镇天玉字真文，请五老上帝安镇坛垠证监功德。”俱是按五方颜色彩画的。

“此一字早朝头一遍，转经高上青霄，玉真王南极长生大帝。第二遍转经高上碧霄，东极青华生大帝。第三遍转经高上青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午朝第四遍，转经高上玉霄九天雷祖大帝。第六遍，转经高上泰霄六天洞渊大帝。晚朝第七遍，转经高上紫霄深波天主帝君。第八遍转经高上景霄，青城益算可干司丈人真君。第九遍转经高上绛霄九天采访使真君。九道表笺，掠剩报应，幽枉积逮，起四司谢四司笺。此又一字，是午朝高功捧奏拜进二天玉陛，黄素朱表，并遣旨介真符醮吏者，同当日受事功曹，护送章表殿递云盘关文。此一字是三天持宝箓【lù】大将军，并金龙茭龙驿吏火府，赍【jī】简童子，灵宝诸符命，不可细数。此一字是晚朝谢恩诚词都疏，及一百八十表醮，经醮云鹤马子俵分钱马满散关文。”（12次出现早朝午朝晚朝）

又一桌案上：“此是哥儿三宝荫下寄名處，一家文书符索牒札。”其余不暇细览。请谢高功老爹今日十分费心。”

西门庆于是洞案前炷了香，画了文书，左右捧一匹尺头与吴道官画字【签字】。吴道官固辞再三，方令小童收了。然后一个道士，向殿角头骨碌碌擂动法鼓有若春雷相似。合堂诸众一派音乐响起。

吴道官身披大红五彩云织法氅，脚穿云根飞舄【xì鞋】朱履，手执牙笏【hù】，关发文书，登坛召将，两边鸣起鍾来。铺排引西门庆进坛里，向三宝案左右两边上香。西门庆于是睁眼观看，果然铺设斋坛齐整。（西门庆进坛，眼前完全是为天子准备的斋醮）

但见：
　　位按五方，坛分八级。上层供三清四御，八极九霄，十极高真，云宫列圣。中层山川岳渎，社会隍司，福地洞天，方舆博厚。下层冥宫幽土壤，地府罗酆。江河湖海之神，水国泉扃【jiōng】之众。两班醮宴森列，合殿官将威仪。香腾瑞霭，千枝画烛流光。花簇锦宴，百盏银灯散彩。天地亭，左右金童玉女，对对高张羽盖。玉帝堂，两边执盂捧剑，重重密布幢幡。风清三界步虚声，月冷九天乘沆瀣。金钟撞处，高功来进奏虚皇。玉佩鸣时，都讲登坛朝玉帝。绛绡衣，星辰灿烂。芙蓉冠，金碧交加。监坛神将狰狞，直日功曹猛勇。道众齐宣宝忏【chàn经文】，上瑶台酌水献花。真人密诵灵章，按法剑踏罡步【gāng禹步】斗。青龙隐隐来黄道，白鹤翩翩下紫宸。
　　西门庆刚绕坛拈香下来，被左右就请到松鹤轩阁儿里，地铺锦毯，炉焚兽炭，那里坐去了。不一时，应伯爵、谢希大来到。唱毕喏，每人封了一星折茶银子，说道：“实告，要送些茶儿来。路远，这些微意，权为一茶之需。”西门庆也不接，说道：“耐煩【拜托】，自恁请你来陪我坐坐，又干这营生做什么？吴亲家这里点茶，我一总都有了，不消拿出来了。”那应伯爵连忙又唱喏说：“哥，真个俺们还收了罢？”因望着谢希大说道：“都是你干这营生，我说哥不受，拿出来倒惹他讪两句好的！”良久，吴大舅、花子油都到了，每人两盒细茶食来点茶，西门庆都令吴道官收了。（一星折茶银子西门不收，提示他给周守备做寿时的五星分资太少。类似提示还有17、58、61、62回）
　　吃毕茶，一同摆斋，放了两张桌。桌上堆的咸食斋馔，点心汤饭，甚是丰洁。西门庆宽去衣服，同吃了早斋。原来吴道官叫了个说书的，说西汉评话《鸿门会》。吴道官发了文书，走来陪坐，问：“哥儿今日来不来？”西门庆道：“正是小顽还小哩！房下恐怕路远吓着他，来不的。到午间，拿他穿的衣服来，三宝面前摄受过，就是一般【与他来一样】。”吴道官道：“小道也是说这般计较最好。”西门庆道：“别的倒也罢了，他是有些小胆儿。家里三四个丫环，连养娘轮流看视，只是害怕，猫狗都不敢到他跟前。（与玳瑁猫玩过）”吴大舅道：“孩儿好容易养活大！”（吴道官要拖住西门庆，确是鸿门宴）

正说着，只见玳安进来说：“里边桂姨、银姨使了李铭、吴惠送茶来了。”西门庆道：“叫他进来。”李铭、吴惠两个拿着两个盒子跪下，揭开都是顶皮饼、松花饼、白糖万寿糕、玫瑰搽穰卷儿。西门庆俱令吴道官收了，因问李铭：“你们怎的知道，今日我在这里打醮？”李铭道：“小的今早晨路见陈姑夫骑头口，问来，才知道爹今日在此做好事。归家告诉桂姐，三妈说：‘还不快买礼去！’旋约吴银姐才来了，多上复爹，本当亲来，不好来的。这盒粗茶儿与爹赏人罢了。”西门庆吩咐：“你两个等着吃斋。”吴道官一面让他二人下去，自有坐处，连手下人都饱食一顿。（李铭、吴惠来者有意，均为拖住西门）

话休饶舌，到了午朝拜表毕，吴道官预备了一张大插桌，簇盘定胜高顶方糖果品，各样托荤蒸碟咸食素馔、点心汤饭，又有四十碟碗，又是一坛金华酒，又是四盘美果。【官】哥儿的一顶黑青缎子绡金道髻、一件玄色纻丝道衣、一件绿云缎小衬衣、一双白绫小袜、一双青潞绸纳脸小履鞋、一根黄绒线绦、一道三宝位下的黄线索、一道子孙娘娘面前紫线索、一付银项圈条脱刻着“金玉满堂，长命富贵”、一道朱书辟非黄绫符，上书着“太乙司命，桃延合唐”八字，就扎在黄线索上，都用方盘盛着，摆在桌上。吴道官差小童经袱内包着宛红布经疏，将三朝做过法事，一一开载节次，请西门庆过了目，方才装入盒担内，共约八抬，送到西门庆家。西门庆甚是欢喜，快使棋童儿家去，赏了道童两方手帕，一两银子。

且说那日是潘金莲生日，有吴大妗子、潘姥姥、杨姑妈、郁大姐，都在月娘上房坐的。见庙里送了斋来，又是许多羹果，插桌礼物，摆了四张桌子还摆不下，都乱出来观看。金莲便道：“李大姐，你还不快出来看哩！你家儿子师父庙里送礼来了。又有许多他的小道冠髻，道衣儿。噫！你看，又是小履鞋儿！”孟玉楼又走向前，拿起来手中看，说道：“大姐姐，你看道士家也精细的！这小履鞋，白绫底儿，都是倒扣针儿，方胜儿锁的这云儿又且是好。我说他敢有老婆？不然，怎的扣纳的恁好针脚儿？”

吴月娘道：“没的说，他出家人哪里有老婆？想必是雇人做的。”潘金莲接过来，说：“道士有老婆！像王师父和大师父会挑的好汗巾儿，莫不是也有汉子？”王姑子道：“道士家掩上个帽子，哪里去不了？似俺这僧家，行动就认出来！”金莲说道：“我听的说，你住的观音寺，背后就是玄明观，常言道：‘男僧寺，对着女僧寺，没事也有事！’”月娘道：“这六姐好恁六说白道的！”

金莲道：“这个是他师父与他娘娘寄名的紫线锁，又是这个银脖项符牌儿，上面银打的八个字，带着且是好看。背面缀着他名字，吴什么元？”棋童道：“此是他师父起的法名，吴应元。”金莲道：“这是个‘应’字？”叫道：“大姐姐，道士无礼！怎的把孩子改了他姓了？”（孩子姓吴，意在是吴家的孩子，即王世贞的孩子）月娘道：“你看不知礼！”因使李瓶儿：“你去抱了你儿子来，穿上这道衣，俺们瞧瞧好不好？”李瓶儿道：“他才睡下，又抱他出来？”金莲道：“不妨事，你揉醒他！”那李瓶儿真个去了。

这潘金莲识字，取过红布袋儿，扯出送来的经疏，看上面西门庆底下，同室人吴氏，旁边只有李氏，再没别人，心中就有几分不忿，拿与众人瞧：“你说，贼三等儿九格的强人！你说他偏心不偏心？这上头只写着生孩子的，把俺们都是不在数的，都打到赘字号【多余牢房】里去了！”孟玉楼问道：“有大姐姐没有？”金莲道：“没有大姐姐，倒好笑！”月娘道：“也罢了，有了一个，也都是一般。莫不你家有一队伍人，也都写上，惹的道士不笑话么？”金莲道：“俺们都是刘湛儿鬼儿么【南朝人刘湛生女便杀】？比哪个是不出材的？哪个不是十个月养的哩！”

正说着，李瓶儿从前边抱了官哥儿。李娇儿道：“拿过衣服来，等我替哥哥穿。”李瓶儿抱着，孟玉楼替他戴上道髻儿，套项顶牌和两道锁，吓得那孩子只把眼儿闭着，半日不敢出气儿。玉楼把道衣替他穿上。吴月娘吩咐李瓶儿：“你把这经疏纳个阡张头儿，亲往后边佛堂中，自家烧了罢！”那李瓶儿去了。玉楼抱弄孩子，说道：“穿着这衣服，就是个小道士儿。”金莲接过来说道：“什么小道士儿，倒好像个小太乙儿【太医蒋竹山】！”被月娘正色说了两句，便道：“六姐，你这个什么话？孩儿面上，快休恁的！”那金莲讪讪的不言语了一回。

那孩子穿着衣服害怕，就哭起来。李瓶儿走来连忙接过来，替他脱衣裳时，就扯了一抱裙奶屎。孟玉楼笑道：“好个吴应元，原来拉屎也有一托盘！”月娘进忙教小玉拿草纸替他抹。不一时，那孩子就磕伏在李瓶儿怀里睡着了。李瓶儿道：“小大哥原来困了，妈妈送你到前边睡去罢！”吴月娘一面把席面多散了，请大妗子、杨姑妈、潘姥姥众人出来吃斋。看看天已晚来。

原来初八日，西门庆因打醮，不用荤酒，潘金莲晚夕就没曾上的寿，直到今晚来家，就与他递酒，来到大门站立。不想等到日落时分，只见陈经济和玳安自骑头口来家。潘金莲问：“你爹来了？”经济道：“爹怕来不成了。我来时，醮事还未了，才拜忏，怕不弄到起更？道士有个轻饶素放的？还要谢将吃酒！”金莲听了，一声儿没言语，使性子回到上房里，对月娘说：“贾【假】瞎子传操【喊操】，干起了个五更。隔墙掠肝，能死心【肝】塌【踏】地？兜肚断了带子，没的绊【盼】了！刚在门首站了一回，只见陈姐夫骑了头口来了，说爹不来了，醮事还没了，先打发他来家。”月娘道：“他不来也罢了，咱们自在。晚夕听大师父、王师父说因果，唱佛曲儿。”（陈经济两次来家。作者暗示下文有玄机）

正说着，只见陈经济掀帘进来，已带半酣儿，说：“我来与五娘磕头。”问大姐：“有盅儿寻个儿，筛酒与五娘递一盅儿。”大姐道：“哪里寻盅儿去？只恁与五娘磕个头儿，到这回等我递罢！你看他醉腔儿！恰好今日打醮，只好了你，吃的恁憨憨的来家！”月娘便问道：“你爹真个不来了？玳安那奴才没来？（说给金莲听）”陈经济道：“爹见醮事还没了，恐怕家里没人，先打发我来了，留下玳安在那里答应哩！（上面说玳安骑头口来家）道士再三不肯放我，强死强活，拉着吃了两三大盅酒才来了。

月娘问：“今日有哪几个在那里？”经济道：“今日有大舅和门外花大舅、应二叔和谢三叔、李铭，又有吴惠两个小优儿。夜黑不知缠到多咱晚。今日只吴大舅来了，门外花大舅教爹留住了，也是过夜的数。（月娘有意让经济说给金莲听）”金莲见李瓶儿没在跟前，便道：“陈姐夫，连你也叫起花大舅来，是哪门儿亲？死了的【花二】知道罢了！你叫他李大舅才是，怎叫他花大舅【随孩子叫花大舅】？”经济道：“五娘，你老人家乡里姐姐嫁郑恩，睁着个眼儿闭着个眼儿【陶三春嫁郑恩，郑极丑】。早出【早产】儿子，不知他什么帐儿！只是伙里分钱就是了【糊涂帐】。”大姐道：“贼囚根子！快磕了头，趁早与我外头挺去！又口里恁汗邪胡说了！”陈经济于是请金莲转上【座】，踉踉跄跄磕了四个头，往前边去了。（潘金莲和陈经济都怀疑官哥儿不是西门的孩子）

不一时，房中掌上灯烛，放下桌儿，摆上菜儿，请潘姥姥、杨姑妈、大妗子与众人来了。金莲递了酒，打发坐下，吃了面。吃到酒阑，收了家活，抬了桌出去。月娘吩咐小玉把仪门关了，炕上放下小桌儿。众人围定，两个姑子在正中间，焚下香，秉着一对蜡烛，都听她说因果。先是大师父说道：
　　盖闻大藏经中讲说一段佛法，乃是西天第三十二祖下界，降生东土传佛心印。昔日唐高宗天子咸亨三年中夏，诸事不提，却说岭南乡泡渡村有一张员外（张大户），家豪大富，广有金银，呼奴使婢。员外所取八个夫人，朝朝快乐，日日奢华，贪恋风流，不思善事。忽的一日出门游玩，见一伙善人，驮载香油细米等物，人人称念佛号。向前便问：‘你这些善人何往？’内中一人答曰：‘一者打斋，二者听经。’员外又问：‘你等打斋听经，有何功德？’众人言说：‘人生在世，佛法难闻，人身难得。法华经上说的好，若人有福，曾供养佛。今生不舍，来生荣华富贵从何而来？古人云：龙听法而悟道，蟒闻忏以升天，何况人乎？’“

“张员外到家，便叫安童：‘去后房请出你八个奶奶来。’不一时，都到堂前，员外说：‘婆婆，我今黄梅寺修行去，把家财分作八分，各人过其日月。想你我如今只顾眼前快乐，不知身后如何？若不修行，求出火炕，定落三涂五苦。’有夫人听说，便道：‘员外，你八宝罗汉之体，有甚业障？比不得俺女流之辈，生男长女，触犯神祗，俺们业重。你在家里修行，等俺八个替你担罪，你休要去罢！’

正是：

婆婆将言劝夫身，员外冷笑两三声。

大师父说了一回，该王姑子接偈。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孙雪娥、李瓶儿、西门大姐并玉箫多齐声接佛。王姑子念道：

说八个众夫人要留员外，告丈夫休远去在家修行，

你如今下狠心撇下妻子，痛哭煞儿和女你也心疼！

闪的俺姊妹们无处归落，好教我一个个怎过光阴？

从小儿做夫妻相随到老，半路里丢下俺倚靠何人？

儿扯爷女扯娘搥胸跌脚，一家儿大共小痛哭伤情。

〔金字经〕夫人听说泪不干，苦劝员外莫归山。顾家园，儿女永团圆。休远去，在家修行都一般。

【白文】员外便说：‘多谢你八个夫人，我明白死在阴司，你们替我担罪。我今与你们递一盅酒，明日好在阎王面前承当。’饮酒中间，员外设了一计：‘夫人与我把灯剔一剔。’员外哄的夫人剔灯，一口把灯吹死，吓的八个夫人失色，连忙叫梅香：‘快点灯来！’员外取出钢刀剑，吓煞八个众夫人。
　　又偈：

老员外唤梅香把灯点起，将钢刀拿在手指定夫人。

哪一个把明灯一口吹死，图家财害我命改嫁别人？

若不说一剑去这头落地，一个个心害怕倒在埃尘。

有八个老夫人慌忙跪下，告员外你息怒饶俺残生。

你分明一口气把灯吹死，吃几盅红面酒拿剑杀人。

你若还杀了俺八个夫人，到阴司告阎君取你真魂。

员外冷笑，便叫八个夫人：‘你哄我当身吹灯不认，如何认我阴司担罪（此语含混有玄机。大意是：你们不死，如何为我担罪）？八个女流之辈，倒哄男身，笑煞年高有德人。（此语双关）’说的八个夫人闭口无言。员外想人生富贵，都是前生修来，便叫安童：‘连忙与我装载数车香油米面，各样菜蔬钱财等物，我往黄梅山里打斋听经去也。’（月娘、玉楼、李娇、瓶儿、惠莲、小玉、王六、如意）
　　〔金字经〕：

夫人听我说根源，

梵王天子弃江山。（讽刺嘉靖不顾天下百姓，一意升天）

不贪恋，要结万人缘。

多全舍，万古标名在世间。

员外今日修行去，

亲戚邻人送起程。”
　　念了一回，吴月娘道：“师父饿了，且把经请过，吃些什么？”一面令小玉安排了四碟素菜儿，两碟咸食儿，四碟儿糖、薄脆蒸酥、菊花饼、扳搭馓子，请大妗子、杨姑妈、潘姥姥陪着二位师父用一个儿。大妗子说：“俺们不当家的，都刚吃的饱。教杨姑妈陪个儿罢！她老人家又吃着个斋。”月娘连忙用小描金碟儿，每样拣了个点心，放在碟儿里，先递与两位师父，然后递与杨姑妈，说道：“你老人家陪二位请些儿。”婆子道：“我的佛爷不当家，老身吃的可够了。”又道：“这碟儿里是烧骨秃，姐姐你拿过去，只怕错拣到口里。”把众人笑的了不得。

月娘道：“奶奶，这个是头里庙上送来的，托荤咸食，你老人家只顾用，不妨事。”杨姑妈道：“既是素的，等老身吃。老身干净眼花了，只当做荤的来！”正吃着，只见来兴儿媳妇子惠秀走来。月娘道：“贼臭肉，你也来做什么？”惠香道：“我也来听唱曲儿。”月娘道：“仪门关着，你打哪里进来了？”玉箫道：“她在厨房封火来。”月娘道：“嗔道恁弄的鼻儿乌嘴儿黑的，成精鼓捣来听什么经？”当下众丫环妇女围定两个姑子，吃了茶食，收过家活去，搽抹经桌干净。月娘从新剔起灯烛来，炷了香。（惠秀来者不善）

两个姑子打动击子【木鱼】儿，又高念起来：

“张员外在黄梅山寺中修行，白日长跪听经，夜晚参禅打坐。四祖禅师观见他不是凡人，定是个真僧出世，问其乡贯、住处，姓甚名谁？员外具说前因一遍：弟子把家财妻子弃了，实为生死出家。四祖收留座下，做了徒弟。白日教他栽树，夜晚舂米。六年苦行已满，惊动护法韦驮天尊，惊觉四祖，教他寻安身立命之处，给了他三座宝贝：斗蓬、蓑衣、湾枣棍，往南去浊河边投胎夺舍，寻房儿【胞衣】居住，三百六十日经果圆成。你如今年纪高大，房儿坏了，传不得真妙法，度脱不得众生。直说到千金小姐姑嫂两个，在浊河边洗濯衣裳，见一僧人借房住，不合答了他一声，那老人就跳下河去了。”

潘金莲熬的磕困上来，就往房里睡去了。少顷，李瓶儿房中绣春来叫，说：“官哥儿醒了。”也去了。只剩下李娇儿、孟玉楼、潘姥姥、孙雪娥、杨姑妈、大妗子守着。

听到河中漂过一颗大鲜桃来，小姐不合吃了，归家有孕，怀胎十月。王姑子唱了一个耍孩儿：
　　“一灵真性投肚内，这个消息谁得知？

人人不识西来意，呀的一声孕男女。

认的娘生铁面皮，才得见光明际。

昆仑顶上转大千世界，古弥陀分南北东西。
　　说千金小姐来到嫂子房中，说咱两个曾在浊河边洗衣见了那老人，问咱借房儿住，他如何跳在河内？吓的我心中惊怕，又吃了一个仙桃。我如今心头膨闷，好生疑悔腹中成其身孕！’正是：十月腹中母怀胎，千金小姐泪盈腮。千金说在绣房成其身孕，心中悔无可奈忍气吞声。一个月怀胎着如同露水，两个月怀胎着才却朦胧，三个月怀胎着才成血饼，四个月怀胎着骨节才成，五个月怀胎着才分男女，六个月怀胎着长出六根，七个月怀胎着生长七窍，八个月怀胎着着像成人，九个月怀胎着看看大满，十个月母腹中准备降生。（张大户死而复生）
　　五祖投胎在母腹中，因为度众生，裟婆男女不肯回心。古佛下界转凡身，借胎出壳，久后度母到天宫。（金蝉脱壳）五祖一佛性，投胎在腹中。权住十个月，转凡度众生。“

念到此处，月娘见大姐也睡去了，大妗子歪在月娘里间床上睡着了，杨姑妈也打起呵欠来，桌上蜡烛也点尽了两根，问小玉：“这天有多咱晚了？”小玉道：“已是四更天气，鸡鸣叫。”月娘方令两位师父收拾经卷。杨姑妈便往玉楼房里去了。郁大姐在后边雪娥房里宿歇。只有两个姑子，月娘打发大师父和李娇儿一处睡去了。王姑子和月娘在炕上睡。两个还等着小玉炖了一瓯子茶吃了才睡。大妗子在里间床上和玉箫睡。

月娘因问王姑子：“后来这五祖长大了，怎生成了正果？”王姑子道：“这里爷娘见她有身孕，教她哥哥祝虎把千金小姐赶将出去，要行杀害。多亏祝龙慈心，放她逃生，走在垂杨树下自缢。惊动天上太白李金星，教她寻茶讨饭，随缘度日。不觉十月满足，小姐来到仙人庄神庙里，降生下五祖。紫雾红光罩满了庙堂。小姐见孩儿生下，就盘膝端坐，心中害怕，不比寻常。后又到天喜村王员外家场里宿歇，场中火起，拿起见员外。员外见小姐颜色，就要留下做小。子母两个下拜，登时把员外、夫人多拜死了。家奴院公，拿住子母。后员外苏醒过来，说道：‘只怕是好人。’留在家中，养活六岁，五祖方说话。不由为母的，一直走到浊河边枯树下，取了三桩宝贝，径往黄梅寺听四祖说法，遂成正果，后边度脱母亲升天。”（出现水浒传人物）

月娘听了，越发好信佛法了。

有诗为证：

听法闻经怕无常，

红莲舌上放毫光。

何人留下禅空话，

留取尼僧化稻粱。

毕竟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