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风景:掏耳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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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北京晚报》 |
分类: 文史 |
小孩儿耳道里会分泌一些黏液,慢慢干了就附在耳道中,一层层加厚,成为耳茧,引起耳朵搔痒,我就用手指去抠,抠了半天还是痒,就去找母亲。她拿出耳挖勺儿,这是一根细细的、有十厘米长的小竹棍,前头磨薄,弄弯成一勺状,可以探入细小的耳道把耳茧轻轻地抠出来。掏耳朵时让我把头躺在桌子上,耳朵对着台灯头,小心翼翼、一点点往外抠。倒是不疼,有些微微的痒,却又很舒服。掏出来淡黄色的碎末儿,我放在手心里细看,妈妈说:“快扔了!千万别放到嘴里,吃下去会变成哑巴。”这吓唬孩子的话,几十年来我倒记得真真儿的。
一个人掏,其他的兄弟姐妹一块起哄,也要掏。我的二姐最与众不同,只要耳挖勺儿一进耳道,她就咳嗽不止,一咳全身震动,母亲怕竹勺儿碰伤耳道,赶快撤出,她立马就不咳嗽了,气得母亲不给她掏了。想起来那时兄弟姐妹多,热闹多,趣事多。
后来长大了经常到白塔寺、护国寺去逛庙会、画速写。我发现在庙会里有专门设摊儿给人掏耳朵的,还挂出一个招幌,上面写着“朝阳取耳”四个字。他的工具放在一个盘子里,一把细长的刮刀、几个竹耳挖勺儿和一些带绒毛小球儿的小棍儿,还有一瓶酒精和棉花。需要掏耳朵的顾客就坐在一个高脚凳上,耳朵侧过来向着阳光,师傅一手将一耳的耳廓拎起来,右手拿一把五寸来长、又扁又长的小刮刀儿,深入耳内,手法娴熟准确,不深不浅,恰到好处地刮净耳道四壁的污垢,再用棉球棒探入耳孔,把一些残留物清扫干净。接着,他拿起一支尖锐的小枪头状的铁签,深入耳内刺探耳茧,使耳茧松动与耳底剝离,换个工具,用耳挖勺掏出耳茧,最后用棉球棒再清扫一番。然后如此这般,把另一个耳朵操作一番,双耳做完,师傅去掉围布,拍打清理干净。
前来掏耳朵的顾客多为成年男子,坐在凳子上,歪着头,眯着眼,咧着嘴,我看他表情怪怪的。掏完了,他站起身,往往要揉揉耳朵,再用手胡噜一下脸,好像刚打完盹儿苏醒过来,付完钱慢慢走开,一幅愜意满足的神态。
据说,这掏耳朵俗称“小舒服”,和洗澡、捏脚,并称为快乐似神仙的三件事儿。当然,这和那时的卫生条件有关,但也是人的身体需求。有首诗专门形容这个过程,其中几句说:“竹签细细长长进,玉手轻轻慢慢挑。微微眯眼无须语,纵是神仙不与聊。”每次去庙会,我都会去看这掏耳朵的生动形象,趁着他们精神集中的时候,把这有趣的场面画在速写本上。那时街头理发的也管掏耳朵、捶背,算是一套整活儿吧。
从现代医学角度看,当然掏耳朵是不科学的,容易感染,可是几十年前老北京,那也是庙会、街头一景儿了。(何大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