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诗中的“消渴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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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北京晚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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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唐代诗人杜甫的死因,有史家曾说是“水困耒阳不得食,大啖牛炙白酒而卒”。郭沫若据此发挥,认定杜甫是“天热肉腐,中毒死”(见《李白与杜甫》)。其实,杜甫之死与他患有糖尿病相关,这从杜甫留下的诗歌中能找到证据。
糖尿病属于祖国医学中的“消渴病”范畴。此病常有多饮、多食、多尿、消瘦等主要症状。杜甫至少在他两首诗中直接提到自己患有消渴病。
其一是《客堂》中有两句:“栖泊云安县,消中内相毒。”这里的“消中”是病名,出自《素问·腹中论》,此病又称“内消”。如《杂病源流犀烛》说:“其证多食善饥,口干饮水。大便硬,小便如泔。一名内消”。《圣济总录》云:“病消中者,不渴而多瘦,一名内消。”
消中或叫中消,属于消渴症。消渴症在祖国医学中有“三消”之分。《医学心悟》云:“多饮为上消,消谷善饥为中消,口渴小便如膏为下消”。中消主要有多食善饥、形体消瘦、大便干燥、舌红苔黄等症状,属“胃热亢盛”。
其二为《同元使君春陵行》:“我多长卿病,日久思朝廷。肺枯渴太甚,漂泊公孙城”。此处提到“长卿病”。其实也是代指“消渴”。都知道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司马相如,字长卿,是汉代的著名文人。只因他嗜酒如命,饮食不节,患有消渴。因而古代诗文中常用“长卿病”来指代消渴。司马相如是四川成都人,因他曾在四川临邛(今邛崃市)做过官,故又有人把他所患的病称做“临邛渴”。唐诗人李商隐也患有糖尿病,他在诗中就有:“嗟子久抱临邛渴,便欲因君问钓矶”之句。
糖尿病的病因较复杂,一般认为这种病与过分忧劳、饮酒及饮食不当等有密切关系。这些致病因素与杜甫生活经历颇为相符。重要的是,杜甫患糖尿病所表现的症状,在他所写的不少诗歌中也有体现。
杜甫曾困守长安十年,“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说明其生计艰难,到处碰壁,报国有心,请缨无门。“安史之乱”,面对八年战祸,山河破碎,加之内受排挤,妻离子散,家事国事天下事,像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心上,使他焦虑无穷,夜不能寐,这就使病情加重。糖尿病病人因营养不能有效吸收,易导致人体消瘦。面对自己骨瘦如柴的躯体,他曾自嘲是:“心微傍鱼鸟,肉瘦怯豺狼”(《寄彭州高三十五使君适、虢州岑二十……》)。
嗜酒最易导致糖尿病加重。杜甫这方面很不注意,别人请赴宴,他总是欣然从命,自己还常“借酒、乞酒、赊酒”,甚至不惜“竭囊而沽”,处处欠下“酒债”。糖尿病虽无法治愈,但严格戒酒无疑是缓解症状的正确方法,杜甫本人不知酒的危害,其结局可能是:狂饮伤身,使胰岛负担过重。直到暮年,自觉不行了,于是只得“潦倒新停浊酒杯”(《登高》),连他一生嗜爱之物也无法再喝了,可见其病情已不可逆转。
糖尿病须节食忌糖的,杜甫则不知这点。 “加餐可扶老,仓廪慰飘蓬” (《暂往白帝复还东屯》),这时不节制饮食不说,他还对自己吃得多而庆幸。当他将亲自栽种收获的稻米,做成米饭时,顿时胃口佳,不惜“多病久加饭,衰容新授衣”(《雨四首》)。这样可能使刚刚稳定、降下来的血糖又突然上升。糖尿病吃糖无疑是火上浇油,但杜甫却喜欢把蔗浆当作饮料。“茗饮蔗浆携所有,瓷罂(小口大肚的瓶子)无谢玉为缸”(《进艇》)。出游时,为防口渴,竟带大瓶小瓶的甘蔗汁。有糖尿病还大量喝蔗浆,现代医生们为此也会大惊失色的。
久患糖尿病者大多会出现体质衰弱、两腿乏力、眼花目暗以及皮肤瘙痒等症状,这些在杜甫诗歌也有反映。“力稀经树歇,老困拨书眠”(《九月一日过孟十二仓曹……》),这说明他此时腿脚无力,走几步需停歇,精力明显不济了,甚至已离不开藜杖支撑;“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雾中看”(《小寒食舟中作》),眼花看不清,暗示他血糖很高,已损及眼底微细血管;“金篦空刮眼,镜象未离铨”(《秋月夔府咏怀》),此句表明他有糖尿病白内障,还做过“金篦刮眼”(古代的眼科手术),但效果并不好;“令儿快搔背,脱我头上簪”(《阻雨不得归瀼西甘林》),是说糖尿病皮肤奇痒难禁。但一旦抓破皮,血糖高伤口很难愈合。杜甫晚年已表现出明显的肝肾亏损现象,面对耳聋、齿落、眼花、乏力、头痛、失眠以及肺病等,他的家人也为此忧心忡忡,于是就有“老妻忧坐痹,幼女问头风”(《遣闷奉呈严公二十韵》),但家人都不知病根何在?
由于长期饮食不节,久病体虚,杜甫身体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葛洪尸定解,许靖力难任。家事丹砂诀,无成涕作霖!”(《风疾舟中伏枕书杯三十六韵奉呈湖南亲友》)。这是作者在哭诉:我衰病如此,定将像晋朝的葛洪尸解那样,必死无疑,现在已经无力像汉末许靖那样拖家带口远走安全之地;家事将像空有丹砂诀而炼不成金那样,难以维持。这是无助的哀鸣,令人潸然泪下。当杜甫到了长沙往岳阳途中,已是“伏枕书怀”,行动艰难,甚至出现了昏迷,现推测这与血和尿中已含有酮体有关。现代医学证明,糖尿病并发酮症酸中毒抢救不及,死亡率很高,况且在古代,这种并发症根本无法救治。所以杜甫患上糖尿病并发的“酮症酸中毒”可能性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