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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赵志广

“光吃食，不下蛋，要你这只老草鸡啥用？改天卖了你！”婆婆马大嘴的骂声在院子里又响了起来。

屋里，丽丽正端着碗吃饭，听到婆婆的骂声，皱了皱眉头，放下碗筷，气鼓鼓地瞪着男人大民。

“快吃饭吧！”大民劝道。

“指鸡骂俺，当俺听不出来？”丽丽起身回了卧室，躺在床上抹眼泪。

丽丽和大民结婚三年了，无论洗衣做饭，还是锄地打药，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见了公婆不喊“爹”“娘”不开口，但是，肚子却一直平平的没有动静。马大嘴着急抱孙子，四处烧香磕头，还找来偏方让丽丽吃，可肚子还是没动静。马大嘴天天耷拉着脸，公公老马也没有好脸色，三天两头指桑骂槐。丽丽受了公婆的气，就拿大民撒气。大民不急不也恼，连哄带逗，直到丽丽有了笑脸才罢休。

大民见丽丽回了屋，就跟过去哄，可丽丽还是哭个不停。大民就在一旁陪着，一根接一根抽烟。

马大嘴撺掇大民说：“丽丽眼看就三十了，女人三十前生不出孩子，过了三十更不能生了。咱家就你一根独苗，不能绝了户呀！和丽丽离婚吧，娘花钱再给你重娶一个新媳妇。”

大民头摇得像拨浪鼓，回道：“丽丽人好心好，还能干，哪个女人也比不上她好，俺不离，离了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媳妇了！”

“傻孩子，你想让咱马家断了香火呀？”马大嘴责问。

“哪能呀？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哪天让丽丽去县医院看看，保准给你生个大胖孙子。”大民说。

“那就抓紧去，明天就去，能生就生，不能生就抓紧离！”马大嘴催道。

大民和丽丽商量去县医院检查检查，说爹娘都盼着抱孙子呢。

“生孩子是俩人的事，你能确定一定是俺的毛病？说不定是你有毛病。你咋不检查？”丽丽气鼓鼓地说。

“咱俩都检查，中不中？俺也着急当爹哩。”大民陪笑说。

第二天，大民和丽丽去县医院做了个专项检查。医生说，三天后来取诊断书。

三天后，大民去取诊断书，一回到家，就唉声叹声，坐在那里一根接一根抽烟。

马大嘴想看诊断书，大民不让，马大嘴硬抢了过来，一看，傻了眼，诊断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儿子大民死精，不育，儿媳妇丽丽一切正常。

“医生开药了吗？抓紧治呀！”马大嘴问。

“唉！医生说了，没法治，一辈子就这样了。”大民叹了口气说。

马大嘴拿着诊断书哭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老马劝，不听，大民劝，也不听。

丽丽心疼婆婆，做了碗鸡蛋糕，加了香油、醋，香喷喷的，用小勺喂马大嘴。马大嘴不张嘴，丽丽就一直伸着小勺，耐心劝道：“娘，你要是不吃，俺就一直伸着。”马大嘴心里有愧，张嘴吃了一口。丽丽见婆婆吃了第一口，就又喂第二口，说不吃就是不认儿媳妇。马大嘴拗不过，就又吃了第二口，就这样，丽丽喂一口，马大嘴吃一口，直到把一碗全吃完。

马大嘴不哭了，能吃能睡了，心里却后怕起来，怕丽丽嫌弃大民，怕丽丽和大民离婚，有啥脏活累活都不让丽丽干，说话也处处小心，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丽丽不高兴。

丽丽见公婆对自己好，就加倍对公婆好，家里地里的活都抢着干。

丽丽娘听说女婿是不育症，撺掇闺女离婚重走一家。丽丽不同意，说：“大民爱俺，俺也爱大民，宁可一辈子不要孩子，也不离婚。”丽丽娘撺掇了几次，见说不动闺女，就来大民家闹，都让丽丽劝了回去。丽丽娘嚷道：“你要不离婚，就永远不要回娘家了。”丽丽说：“不回就不回，俺有大民就够了！”丽丽娘闹了几次，最后赌气不管了。

马大嘴心里感觉更亏欠儿媳妇了，八只手捧着，处处小心。

丽丽和马大嘴见人就打听哪有治男人不育的医生，打听治男人不育的偏方，四处抓药。大民不愿意吃药，丽丽就连逗带哄，直到大民捏着鼻子喝完药才撂过手。

马大嘴四处烧香磕头的时候，丽丽也跟着去磕头，求神仙显灵保佑。

这天，丽丽收拾衣柜，从大民的衣兜里掉出一张纸，拿起一看，是自己的诊断书——输卵管堵塞，不孕。丽丽一下僵住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大民回来后，见丽丽趴在床上抹眼泪，以为又生娘的气了，可哄了半天，丽丽还是哭个不停。

“老婆，要不，咱就和娘分家另过，中不中？俺宁可不要娘，也得要你！”大民最后无奈地说。

丽丽把那张诊断书递到大民面前，眼泪巴叉。

大民看到丽丽手里的诊断书，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怪自己没扔掉，解释说：“老婆，要是娘知道你真是不孕症，非逼着俺和你离婚不可！俺舍不得你，造了个假的骗娘，说是俺有不育症。你是咋找到的？可不能让娘知道呀！”

“老公，马家就你一根独苗，俺不能让你家绝户呀！咱俩离婚吧！”丽丽边哭边说。

“不离！坚决不离！”大民坐在床边，一根接一根抽烟。

“离，这婚必须离！儿呀，明天俺再给你娶个新媳妇！”马大嘴在屋外听到了俩人的对话，推门进屋，跳着脚吵闹起来。

老马听到张大嘴的吵闹，跟了进来，听明白事情原委后，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丽丽哭得更厉害了，收拾衣服说要回娘家。

大民拉住丽丽说：“俺也走，这个家，俺也不要了！”

大民和丽丽一起去了南方打工，一直不回家。

儿子走了，儿媳也走了，孙子更没影了。马大嘴整天在家唉声叹气。

三年后，大民带着丽丽回来了，还抱着一个小孩儿。

马大嘴和老马又惊又喜，问：“抱的是谁的孩子？哪来的？”

“爹，娘，这是你的亲孙子！俺们在大医院做的人工试管婴儿，你们当爷爷奶奶了！”大民兴奋地说。

丽丽抱着孩子，一脸幸福。

“丽丽，俺对不住你呀！”马大嘴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老马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爹，娘，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丽丽笑盈盈地说。

“是哩，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马大嘴也耷拉下了脑袋。

2024年11月20日星期三　晴

（共2100字）

作者：赵志广，笔名庐珣，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广平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广平县小说学会会长、《鹅城文学》副主编，作品散见《人民日报》《河北农民报》《河北科技报》《小小说选刊》《百花园》《传奇.传记》《小说月刊》《短篇小说》《讽刺幽默精短小说》《奔流》《民间传奇故事》《幽默与笑话》《小小说大世界》等多家知名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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