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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奥斯卡,获提名最多的两部影片中,有一部科幻片《降临》。电影讲述了神秘外星飞船降临地球,语言学教授露易丝·班克斯博士受命参与破译外星人的语言。语言学家作为年度大片的英雄出现,这颇有些出人意料,也算是惊喜。曾经一度不少观点认为语言学其实一直是在虚张声势,有些领域的科学家干脆拒绝把它归为“科学”。
语言学是这部电影的核心,而电影在这一点上恰恰完成得很棒。说句题外话,从理论上支撑这部电影有关情节的是加拿大麦吉尔大学的一位美女教授杰西卡·库恩,库恩教授除了提供学术支持外,场景设计师甚至还参考她的办公室布置,借用她的书籍和饰物去布置拍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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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里长着七个触角类足的外星人“七脚怪”,它们的视觉语言,被表现得既未来又诗意。七脚怪用触须喷出墨鱼汁一样的液体,在空中炫舞、飘渺、幻化,形成漩涡状的图形。漩涡上生出一缕缕的繁复花体分枝,仿佛从主圆周上抽丝剥离而出。这样非线性的语言形式,用漩的走向、形状、调制、以及卷须,组成一个整体来传递意义。接着,多个句子被连接起来,形成更多更复杂的形式。最终,利用GPS系统对它进行分析。这里的GPS,不是卫星定位,是一种称做通用问题求解器(General
Problem Solver)的电脑程序。
七脚怪语言所具有的无时态和多维度特征成为推动情节的关键。班克斯博士破冰所利用的,正是“如何习得”这一语言学的研究核心。
是现实中刚刚出现的一例与语言相关的破冰,令我联想起了去年底的这部影片。
由特斯拉创始人埃隆·马斯克(Elon Musk)联合Y Combinator总裁山姆·阿尔特曼(Sam Altman)创建的一个非盈利人工智能实验室OpenAI,上星期发布了一项研究成果,一位访问研究员伊戈尔·莫达奇(Igor Mordatch)的机器人创造了自己的语言,它们越过人类,自己开始唠嗑。
聊天机器人chatbot,是硅谷的热门话题之一。像很多人一样,莫达奇也在致力于搭建能够进行对话的机器,但他与其他人又不一样,他既不是语言学家,也并不采用常规的语言处理方法的。他是一名机器人专家,在斯坦福和华盛顿大学开展一系列研究项目,主要是训练机器人能够像人类一样行动。在学界进行科研工作的间隙,他在好莱坞投入了不少时间,参与过皮克斯《玩具总动员3》的工作。“从无到有地为对象创造出动作,是我一直感兴趣的事,”这次,这个兴趣将他引上了一条意料之外的道路。
作为OpenAI的访问研究员,莫达奇在那里的实验室里建造了一个虚拟世界,其中的软件机器人出于需求而生成自己的语言。这与《降临》中班克斯博士面临的问题多少有些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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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语言究竟是什么,在语言学研究领域一直存在两种不同的观点。认同哪一种,直接关系到班克斯博士将采用什么方式开启她与七脚怪的交流,同样也关系到AI届的大神将如何训练机器人与我们以及它们内部的沟通。
其中一种,认为语言是基本的交流系统持续延展和提炼的结果,它是一个文化的进化过程,受到来自实际运用当中,交流本身和社会两方面因素的敲打和冲击。因此语言是文化的。
另一种观点则认为,语言是当人类大脑面对某种可以被语言学理论所解释的事件时,大脑不由自主建立起来的一个通用系统,它得以将语音或符号与意义联系起来(或者,班克斯博士所遇到的情形,盘旋在空中的外星人以墨汁喷出的图案)。因此语言是认知的。
而《降临》一片所采用的语言学,则不安地端坐在这两种观点之间。
故事里的七脚怪语言,当然与人类语言有天壤之别,它隐含着萨皮尔—沃夫假说(Sapir-Whorf Hypothesis)。这个假说由语言学家兼人类学家萨皮尔和他的学生沃夫所提出,认为人类的思考模式,深受其使用语言的影响,因而持不同语言势必导致对同一事物的不同看法,甚至个性(这让我想起腾讯·大家另一位作者凌岚曾经写过的大导演李安在使用中英文时迥异的风采)。
这样的语言会催生,事实上是迫使,一种新的对现实世界的理解方式;这样的方式在这部影片出现前,对我们而言一直是完全陌生的,包括对班克斯博士也不例外。但她的语言学方法却必须奏效,要拯救世界于水火呀。她必须想办法将那些漩涡分段,编制出一套视觉句法,并为这些图形建立语义层面的连接。影片对这个环节的处理,完全是语言学家面对一门新语言时进行田野调查时的体验,有兴奋,有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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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语言是文化的,而人类对于七脚怪的文化而言,犹如对它们的技术、外表、生物特性一样,一无所知,我们没有理由认为班克斯博士能够利用她的语言学技术,将那些水墨漩涡分段、归类、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