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记〕李建学

 读过两首《断章》。

 一个是现代著名诗人——新月派代表卞之琳的经典之作，另一个是根塔斯·古斯丁的短诗。

 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据说这首诗作于1935年10月，本来是在一首长诗里边；作者喜欢这四句，遂抽出来独立成篇，就成了《断章》。作者说：“这是抒情诗，是以超然而珍惜的感情，写一刹那的意境。我当时爱想世间人物、事物的息息相关，相互依存，相互作用。人（你）可以看风景，也可能自觉不自觉点缀了风景；人（你）可以见明月装饰了自己的窗子，也可能自觉不自觉地成了别人梦境的装饰。”这首诗表现一种相对关系，揭示生活细微处的哲理。

 根塔斯·古斯丁不熟悉，偶遇李笠翻译的这首小诗，很喜欢；因为标题《断章》，就抄下来放在卞之琳诗作之后，以便对照阅读。

  一只蝴蝶

  从我的呼吸飞往你的呼吸

  给瞬间的沉醉

  创造了空间

  时间其实是空间

 不知道根塔斯·古斯丁何许人也，这首只有五行的小诗有点意思。

 两首《断章》，前一首讲“相对”，后一首写“时空”，都有些哲学味道，其意境却是另一种不可言说的美。

 30日早起，跟隔壁老王学拍摄，于灞河桥上看到一幅图景。拍摄瞬间，想到的就是《断章》。

 西安东郊，筑坝蓄水宽阔的灞河上波光粼粼；一湾浅滩如勾，有位垂钓者躬身持竿待鱼上钩。河边芳草萋萋，一簇成荫的绿树默默相依；不远处高大的楼群倒映水中，远方的秦岭在晨曦里寂静安详。

 当时，我们就在桥上看风景，且是并排的三座桥。有地铁三号线高架，有双向高速公路桥，还有一座普通的老桥，不同方向分布在高速公路桥两边。我就站在最南边老桥的人行道上，拍摄了这幅色调灰暗的图片，时间7:20。

 南望桥下的灞河水面，中间有皮划艇训练场，正前方是陇海铁路桥；左边是著名的长安塔，就在一湾浅滩相连的河东高处；河西是人口密集的市区，远处有电厂的两座冷却塔。长安塔和冷却塔宽在镜头之外，摄取了以水面为主体的情景。

 如此情景，有些意料不到的美。我们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美，不约而同的念出卞之琳的《断章》。

 灞河两岸，到处都能看到禁止垂钓的标示牌，更多的却是这些起早贪黑的垂钓人。多次来河边漫步，曾经与虔诚的放生人相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念念有词把大袋的小鱼欢快倒入水中。我们的生活充满了《断章》，不管“相对”还是“时空”。

 在灞河老桥上，想起了同事一句随意的话。

 有一天，因为不平事发感慨。同科室的美女硕士说：“不同的人获取快乐的方式不一样，都正常。”

 正常？的确都正常。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正常。前赴后继的垂钓者和不愿杀生的修行之人，也正常；纵然违规偷捕、享受自以为是的快乐，都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明月依旧，你却难以装饰别人的梦，无论“时空”。因为获取快乐的方式不同，为人处世的态度不一样，我们看到的是不同的甚至相悖的结果，这就是生活的真实。

 灞桥上，感受美好生活。也为各种美掩盖着的丑恶，杞人忧天。

                                  2019年7月3日晨于西安家中•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