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第三章前半部分 (女作家-柴瑞林著)2013年08月19日
(2013-08-19 06: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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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教育女作家柴瑞林代表作《深宅暗室》 |
后来居才强笑出来,对志英说,我们去吃顿便饭吧,现在已近中午,该吃点东西了。他说着牵起志英的手,朝一个小面馆里走去。一边等着吃饭,一边又聊起来,不觉得又聊到刚才的话题上面去了。
“我们那里地气凉,不产小麦和大米,只吃杂粮。”当他们端上白而细长的面条时,居才感慨地说。
“你们那里最有名的特产是什么?”志英饶有风趣地问。
“我们那里最有名的特产是豌豆和莜麦。但是我们家乡的人对这些粗粮的做法很讲究,现在不告诉你了,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居才,你要告诉我。”
“我要告诉你你就当不成我们那儿的媳妇了,所以你绝不去了。”
“为什么?”
“还为什么呢,还不是不会擀豌豆长面,不敢见公婆小姑了呀!”居才有意诡谲地一笑。
居才笑着说:“别害怕,先去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当我们的儿媳妇。”
“你先说说她们擀的面什么样子吧。”
“我只说几句顺口溜,你就想象得来嘞:
擀在案上一张纸,
煮到锅里莲花转,
捞到筷子上打秋千,
你想想美不美嘛?”居才故意逗志英开心,多为她介绍他故乡的乡土人情。他又说,“你也
别瞧不起我们老家的豌豆面吧,要做来特不容易,要八尺长的擀面棍。为了显示面擀得长,一张面的直径也有好几丈长呢。”
“那得多大的案板呀,再说,从锅里往上捞也是个问题,人的臂膀也没几丈长呀。”
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公园的明如镜子的小湖边上,找两块石头坐下来聊了。
居才笑了说:“没见过吧,那就听听我怎么告诉你吧。”
志英把一只手搭在居才的膝头上说:
“你说的全是实话吧?”
居才假装生气地说:
“你不相信我是吧,我还不想告诉你呢!”说着迈过脸看水中偶尔冲出水面的鱼儿乐呢。志英死缠硬磨,他又开始说了:“别的地方擀面在案板上擀,我们老家擀面在炕上擀。到了秋天,全村的妇女都要把豌豆面擀得多多的晾干,存放起来,过年待客用。”
“炕上擀面?”志英百思不解其意。
“我们那里的炕是用石板支起来的,上边抹上泥巴,再上面抹上红胶泥,最后上一层漆,把周边也这么一处理,光滑滑明溜溜的,连苍蝇走上去都一个劲儿的绊跤呢。”
“专门用来擀面?”
“不,平时睡人,到时把铺盖卷起来,洗干净,把全村的妇女都叫过来,和面的和面,擀面的擀面,切面的切面,忙得连天上飞过的老鸹子都来不及看一眼。”
“像过大年娶媳妇一样。”
“像过大年娶媳妇一样。每年到这个时候,全村的妇女不论老小辈数自个儿组织变工队,今天在你家,明天在她家,得干个一头半月才停当。”
“还要为擀面的人准备吃的,人那么多。”
“是的,妇女们提前上山挖小蒜、苦菜、荠荠菜,拾地皮皮,回来在河边洗起来。你看呀,所有的妇女都上山都在河边洗,好大的阵势,把河里的水都洗混了。把这些东西洗出来晒干和别的干菜掺和起来,用糜子面做团子或窝窝,蒸个七锅八锅的,供大家来了吃用。”
“擀那么多的面,不吃,吃野菜呀。”志英不解地说。
“妇女们苦惯了,从来不敢吃一年只产那么一点的豌豆做出来的面。这些面除了客人和家中最长的长辈和最小的孩子,别的人谁也没有福份吃的。你想今天你吃了人家的豌豆面,明天人家来擀面你不给吃行嘛,大家心照不宣,就这么着互相招待。”
“要能产更多的豌豆面就好了。”志英婉惜地说。
“前边都告诉你了,没有那么多的黄土地种庄稼,一年只有半年粮。妇女们苦惯了,不奢望有这样的口福。”
“我还忘了问你呢,那么长的面条,怎么从锅里捞出来呢?”志英又折回去问。
这时候他们俩又立起来,往一个小山包上漫步过去。居才笑和和地说:
“搭上梯子呗!”他看看疑惑不解的志英又说,“山里人有时很虚荣。为了显示手艺,把梯子搭在锅台前,站在上边捞面条。一根长长的面条足足装满一个中型粗碗,再一浇汤,满满当当一碗饭端出来了。”
志英细心听居才说着。
“特别是遇上红事,也就是为儿子娶媳妇儿的时候,你看看那捞面的人才神气哩。有晚辈为她或他的脸颊上抹上红颜色,描重黑眼眉,肩膀上搭一条主人赏给的白毛巾,腰里扎着蓝腰带,招人现眼地站在梯子上,一举一动好利落好卖派。”
志英笑了,居才更加说得带劲儿了。
“这时候,为了更把长面张扬到每个人心里,请来管事的总管站在院中央的高堆堆上喊话了:
和面的擀面的,
手端大盆半院的;
支桌子打狗的,
还有锅头前里端饭的,
千小心万小心,
不要碰倒捞面的;
捞面的空里站,
举手投臂好险的;
一根面条出了锅,
绊倒三老四少自愿的,
没有功夫为你扶身擦脸的。
你听听,口口声声都体现出一个面的好、长、重要上边的。”
志英的思想里浮现出一种十分有趣十分特别的过红事的场面,不觉心情振奋地说:
“我们如果在你们那里结婚也挺有意思的呀。”
居才把拾起来的一个鹅印石投进水中,转回身对志英说:
“那不过听起来有趣,真正投身到里边了,也觉得乏味,我从小不喜欢这种世世代代沿袭下来的民风民俗,很少去参加,小时候,为这个,妈妈没有少说过我,我终是不多去。”
志英随便地问:“你妈妈怎么说你呢?”
居才不好意思地说:“她说,你不去跟人家的事,到你娶媳妇的时节,自个拉个毛驴子接回来对了,就像那些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女人一样,黑咕窿咚圈在石窑里,老死不是正路里的人。”
这时候,志英又听着居才讲他们故乡的男人们因为穷,因为闭塞不能顺顺当当娶妻子,好些都是靠人贩子贩来的女人。买一个,又怕跑掉,多年圈在石窑里,一直等生了孩子,女人放不下的时候才得到“解放”。这些被贩来的女人,山里人把她瞧不起,没有资格参加村里娶亲的红喜大事。原因是,我们山村里有个迷信讲究,凡是结过两次婚的不能和人家当日迎来新人见面,怕冲了喜,使人家不吉利。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女人根底不清,即使青年女子,也不知结过婚没有,只有那样对待了。过庙会也不许她们去,说她们冲污了神台,神要降罪的,你看慌谬不慌谬。
“你们那里贩卖人口的现象怎么那么严重?这在开阔地方都是奇闻了,很少有人发现有这种情况。”志英问道。
“你们那里的人真够残忍的呀?”志英想起失踪的姐姐,仿佛一块铅石堵压在心头。
居才知道她又想到她的姐姐,是不是被人贩子拐卖到那一个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去,他果断地帮助她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他对她说,你姐姐是有文化的人。你姐姐又那么聪明坚强,能干多智,怎么能被人贩子拐卖呢?就是被人贩子拐卖了,也会想办法逃出来的,不会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
志英不想因此打断居才的叙述,又说:
“你还是再给我说点什么吧,我的心不能空着。”
居才眯细着眼睛想想,看下步最好给她说什么才能使她转痛为喜呢。
“说说你的家人好吗?”志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居才高兴地说:“好吧,就先说我爸吧。我们山里人把爸不叫爸,叫大,你听起来不习惯。我大是一个老实忠厚的农民,只知干活,所以家中巨细都由我妈管理和谋划。大的最大“业余爱好”就是在山里凿石头玩意儿。
“凿石头玩意儿?
“对,石猴石马石狗等等,最有实用价值的要算石磨石滚石井护口这些了。”
“哦!”
“等你去了,就了解到了。”
居才不断地说,志英频频地点头,他们没觉得转到了公园的出口处,这时天色已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