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启五年，寒冬之夜。

京师顺天府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就连夜市最旺的东华街上，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只灯笼，在寒风中摇曳着，散发着微弱的清辉。

街上没有人，打更人裹着一身棉被，在街道尽头的角落里，做着温暖的冬梦。

夜，出奇的安静。

“沙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提着灯笼的中年人从黑暗中出现，他的神情紧张，一边走着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大街两边的动静。

他走到街边一座府邸前，停下了脚步，抬起灯笼看了一下门匾，看清楚写着“左府”后，便走到门前轻轻敲了三下。原本静悄悄的大门立即开了一个缝子，那男子侧着身子快速地闪了进去。

过了一会，又有一个男子悄然出现，又快速地闪进了左府之内。就在半个时辰之内，陆续有十多个人进了左府。

最后左府门内走出一个仆人，他站在门前细心观察了大街两头的情况，确定没有人被跟踪后，才放心的走了回去，关上了门。

就在这些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左府对面的屋顶上，却有五十多双凶残的眼睛正盯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们都是锦衣卫中的高手，穿着夜行衣，背着大刀，和夜色混为一体，只有绝顶的高手才能从他们轻微的呼吸中发现他们的存在。

“闻公子，一共来了十五人，数目刚刚好。”

黑暗中有人小声说道，接着，火折子被点燃了，映出两个人了脸庞。

持火折子的那男子四十岁左右，满脸横肉，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容，他便是魏忠贤手下的锦衣卫千户崔应元，刚刚说话的正是他。

崔应元正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闻人恨，他心里不明白，九千岁为什么会让一个“逃亡在外”的罪臣之子参与这么重要的事，而且这次行动还要听从他的指挥。

闻人恨似乎没有听到崔应元的报告，他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左府”的方向，内心已翻腾倒海。

左府对于他来说，曾经是多么的熟悉，府内的每一处房屋，他闭着眼都能分清楚。

刚刚进去的那些人，有很多都是他曾经亲切称之为叔叔伯伯的父辈，可就是他们，三年前毫不留情的弹劾自己的父亲，害得自己家破人亡，自己在逃亡的路上受尽了苦头........

闻公子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他好想一刀把他们都杀了，可此刻父亲的遗言却在耳边挥之不去：

俊儿，我和你左叔叔他们只是政见不同，他们弹劾我，也是职责所在，你不要记恨他们，更不要为我报仇.......

闻人恨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当他转头看了一下崔应元，发现他紧盯着自己，眼里露出了急躁的神色，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闻公子，众校尉已经准备好，请下命令吧。”

崔应元沉声说道，语气中略带不满，让他堂堂一个锦衣卫千户听从一个“外来人”命令，实在是件令人不太愉快的事。

闻公子此刻有点后悔自己答应了魏忠贤的条件，这次行动无疑是一份投名状，把自己的清白卖给了阉党，可是为了取得魏忠贤的信任，完成父亲的交代的任务，他只能“为虎作伥了”。

他本来还是很恨左府里面的那些东林党人，可真的到置他们死地的时刻，他又下不了狠心。可如今骑虎难下，魏忠贤让自己指挥这次行动，其实就是看自己是否真的和东林党人断绝了关系。

闻公子对崔应元点点头，伸手拉上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崔应元会意，也伸手把头套戴上。

两旁五十多个身穿夜行衣，蒙着脸的锦衣卫校尉准备就绪。

“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