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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盖疼的时候，常常会想起他

2024年04月02日 星期二 北京青年报

    刘吴瑛

    我跟父亲学会了“放下”，有些事情必须学会放下，才能更好地向前走……

    父亲走了一年多，时常感觉他还在我身边。膝盖疼的时候，常常会想起他。

    我们都是46岁那年，遭遇了一场车祸，右腿膝关节的半月板都受到严重损伤。

    父亲当时正在一辆卡车上卸货，司机突然启动，父亲一下子摔了下去，情况危急，立即送到医院抢救。而我，晚上行走在斑马线上，一个男司机想踩刹车却踩了油门……

    我们都很无辜，父亲严重得多，卧床三个多月，接着又罹患脑血栓。我呢，右腿跛了四个多月，内心的恐惧一直如影随形。

    父亲原本是个严谨果断、沉稳干练之人，这场车祸，以及接连引发的疾病，让他一下子衰老了许多，性子也平和淡泊起来。

    记得父亲遭遇车祸后的第三年，他恢复了一些，但动作迟缓、反应变慢，我俩一起挂窗帘，我打了个喷嚏，正在慢慢挂窗帘的父亲缓缓说：“百——岁。”我一下子愣住了。父亲出车祸的时候，我在外地上学，家里没有告诉我，后来听母亲讲起当时的危急状况，真是令人后怕。此刻，女儿“阿嚏”一声，父亲说着“百岁”，窗外春光明媚，阳光满怀，这个平淡的瞬间，令我泫然欲泣。

    三年前我被车撞了，没有告诉父母。两个多月后，回了一趟老家。当时父亲已然卧床不起，不会说话，甚至不太理人了。我走到他的床边，他一反常态，定定瞅着我，我握着他的右手，说：“爸，我没事。”他听后长吁一口气，缓缓将目光移到别处。而我，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赶紧走开。

    印象中，不记得父亲说过什么埋怨的话。当我出了车祸之后，知道这很难，仿佛深陷于一片雾霾之中，需要一次次说服自己走出来。对于父亲而言，那场车祸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从那时起，父亲开始了与疾病做斗争的生活。他仿佛慢慢被捆缚了，动作愈来愈慢，说话越来越不清晰……只是很少看到他愁闷的样子，相反，他越发喜欢玩闹了。有段时间，父亲喜欢和孙子孙女外孙女掰手腕，“老顽童”和小孩子们闹作一团，家里一片笑声。

    父亲患病多年，依然以自己的方式疼爱他的孩子。有次，我推着坐轮椅的父亲去做检查。那天人很多，我找错了地方，忙乱不已。等待的间隙，我擦拭着脸上的汗渍，父亲缓缓伸出右手，去拿我手里的包。我不明所以，把包递过去，父亲坐在轮椅上，两手臂环抱着我的包，咧开嘴笑了，露出孩子般灿烂的笑容。

    父亲卧病在床后，有回想给他买些生活用品，走到超市的婴幼儿用品区，给父亲买了两个柔软的纱布手帕，又买了个一捏就响的小玩偶，当时心里还有顾虑，“父亲会喜欢吗？”当我把小玩偶拿给他，父亲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立即拿起小玩偶在手中玩耍。

    父亲，您在那个世界还好吗？您的膝盖不会再痛了吧？我的膝盖痛还在，只是，我跟父亲学会了“放下”，有些事情必须学会放下，才能更好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