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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知道“天一阁”这个名字,是读明末清初大学者黄宗羲先生的《天一阁藏书记》;尔后又知道这座明清“江南第一藏书楼”曾为《四库全书》献古籍珍本六百多种,名震士林;1993年过生日时,同学赠送新出散文集《文化苦旅》,余秋雨先生一篇《风雨天一阁》写得荡气回肠,把这座藏书楼四百年的风雨沧桑,和读书人的仰望之切、登读之难,全景式展现在我们面前。
从此,天一阁于我,成为一座不朽的文化地标。总盼望着有机会亲近,盼望能如古贤般登楼读书,但又总是那般遥远隔膜、可望而不可及,正如《风雨天一阁》文中所言“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要进天一阁看书是难乎其难的事”,前后盼望等待,居然足足用了20年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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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10年,我只到了天一阁门口。2003年的秋季,我随合肥某公司团队往舟山普陀、奉化溪口旅游。甫抵宁波,团队下榻城东郊的宁波大学,刚巧与著名艺术家孙道临、王文娟伉俪住同一宾馆,满园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安顿好行李,天色尚早,导游和司机开车领大家往宁波城里观光。征求意见想去哪里,只我一人说“天一阁”,其余27人无一例外大呼“去宁波城里尝小吃!”按说这帮家伙也大小都算个读书人,或许是学工科的缘故,对人文名胜毫无亲近感,新到一地唯有口腹之欲驱动两腿。
没办法,少数服从多数,只好跟着一车“吃货”往市区某小吃城;饭菜全是大路货,与合肥本土差别甚微。“吃货”们开始埋怨导游和司机不专业,白浪费舌尖上的期待。好容易熬到大家吃好饭,导游宣布自由活动90分钟,然后乘大巴回宁波大学。“吃货”们继续为舌尖之味奋战,我则立刻叫上一辆出租车,奔赴天一阁。
夜幕在不觉中已经降临,一片乌蓝色里灯火阑珊,天一阁大门到了,早已闭馆。我静静地伫立在大门前20分钟,隔墙凝望古贤的文脉书香,不胜怅然。明早,还要渡海往舟山普陀,此行旅程并未安排在宁波市区游览,看来要造访天一阁,只能等候他年再来……这一等,又是足足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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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阁山门上的第一块牌匾“南国书城”,是国画大家潘天寿在1962年题写的;第二块牌匾,是天一阁藏书楼大门匾额的复制品,上书“天一阁”三个欧体字,无落款。据闻是从唐代大书法家欧阳询的名帖《九成宫醴泉铭》中单个集字、经技术处理拼合而成的。
廿载光阴流转,弹指一挥间。我也由风华正茂的岁月,到了不惑之年。2013年5月底,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买一张动车票栉风沐雨一路向东奔驰七小时,又来到阔别多年的古城宁波。此行专为还一个久远的心愿——走进天一阁。
提前网上预定了距天一阁最近的快捷酒店,步行只有五分钟。安顿好后,雨已渐止,即刻往天一阁“拜山门”。结果又吃一次“闭门羹”。时值初夏,天光仍亮,全然未觉已近傍晚18点,天一阁闭馆;紧赶慢赶、日行千里,居然还是没赶上进门。
翌日,起大早第三次造访天一阁,这次终于顺利入园。经过宁波市政府近年不断营建,现今的天一阁,以原藏书楼及主人范氏家族住宅为核心,又向四周扩展几倍,并移建来数座宁波古藏书楼和园林环绕相伴、还建造了大型仿古风格的新书库。这里已成为一座古藏书楼和江南园林的聚落。
今天的天一阁“山门”座东朝西,本非天一阁原有建筑,系1980年移建至此的清代木构厅堂,三开间、硬山式、五马头。入园可见天一阁创始人、明代嘉靖朝兵部右侍郎范钦青铜座像;铜像左手是复建的范钦“东明草堂”,右手是今天保存天一阁古籍珍本的北书库,而那座风雨四百年岿然屹立的“天一阁”(宝书楼),得向内走四进院落才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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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天一阁创始人、明代嘉靖朝兵部右侍郎范钦青铜座像,依馆藏范钦画像(下图)制作。范钦被塑造得有些偏瘦,与明代的原画像似乎有些距离,大约是他晚年的光景罢;铜像身后的浮雕堆塑《溪山逸马图》,由民间艺人胡善成创作,1988年曾受到国到来访的柬埔寨国王西哈努克的欣赏与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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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阁创始人、明代嘉靖朝兵部右侍郎范钦画像,国家一级文物,范氏家族所存,今藏天一阁博物馆。
雨又下起来了,不过这次不大,绵绵如丝、飘飘似雾,飞扬在翠绿满眼的园林中,少了些滂沱的淋漓,多了几分江南的诗意。虽然吃过两次“闭门羹”,第三次造访才如所愿,但天气待我似乎不薄。比起23年前余秋雨先生在台风大雨后,撑伞趟水过庭院、赤足进天一阁,好象幸福一些。
我有一个习惯,每次出门旅行,先阅读数公斤相关资料,做足功课;抵达后四处搜购当地新出图书、方志等,回程再带数公斤资料归家,以资学研。这次到天一阁也不例外,将园林内的抱经厅、林泉雅会馆、秦氏支祠西厢等三处书肆一网打尽,光挑选、购买书籍就花了将近两个小时。
当晚回宾馆客房,连夜翻书,居然给我找到一张余秋雨先生1990年8月冒大暴雨初访天一阁的珍贵旧照。照片为当时的胶片自动相机拍摄,可能是由于大雨的缘故,天色较暗。加之开启了闪光灯,进一步压暗周边环境,整个画面呈深蓝色调。
时年44周岁的余秋雨先生(1946年8月23日生,宁波慈溪人),身着长袖白衬衫、牛仔布短裤(上世纪八十年代曾是广泛流行的中国男子夏季着装),光腿赤足,左手叉腰、右手持一把粉红色雨伞,站在天一阁藏书楼大门前的庑廊里,抬头阅读东侧廊柱上的对联。身后的庭院里,是齐小腿深的积水,一位中年男士,双手各持一把雨伞,立在水中,正向廊下走来;另一侧的廊下,一位女工作人员正在清扫积水。
23年后我造访天一阁,也已满42周岁,也是在大雨过后,所幸今天这里的条件更完善,庭院里干爽整洁,少了淋漓之苦。结合自己廿载三访的实地观感,能真切地体会当年余秋雨先生写下《风雨天一阁》的情怀;所不能比者,乃余先生的学术成就与地位、及陪同到访的东道主资历。附照于此,供喜爱秋雨散文的读者参阅;次日又到天一阁,站阁前廊下在相同位置,以相近视角拍摄新照留影一张,以博雅趣。
http://s7/mw690/c39920begde1bd1c99256&6901990年8月,余秋雨先生在宁波市文化局裴明海副局长陪同下,冒大暴雨趟水初访天一阁、读阁前对联;
http://s7/mw690/c39920begde1bdcf43026&6902013年5月,宁波大雨后三日,笔者顶细雨再访天一阁。站在23年前余先生的位置,读其所观对联;
照片上余秋雨先生所读东廊柱上联,写的是“人间庋阁足千古”(注释:庋[guǐ],置放,收藏:~藏),身后西廊柱下联则书“天下藏书此一家”。此对联的前后落款甚长,记述了此联两次丢失、又两次重写的故事:“天一阁旧有此联,姚伯昂先生撰书,旋毁;复由屠筱筼先生重为,又失。今承属(嘱)再录之,先哲在前,拙笔陈从周愧矣”。
清代桐城派传人姚伯昂(即姚元之,1773-1852,安徽桐城人),诗书画均极有名,道光间曾任户部侍郎、御史等,著有《竹叶亭杂记》等。陈从周(1918-2000),浙江绍兴人,生于杭州,同济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与徐志摩有姻亲,著名古建筑学家、园林学家、散文家。写有《天一阁东园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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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此行所购部分天一阁图书,其中《天一阁集》为创始人范钦原著。右上角为天一阁书肆为读者专配的购书提袋,两侧对联充满文化气息:“港通天下,书藏古今”。北仑港与天一阁,是宁波古城两道经典的文化名片。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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